最终,敢斗和秦娥回来,告诉众人,宝卷躺卧在一条干涸的沟渠里,睡过去了……
最为悲伤的事暂时过去了,轮到最为好笑的事登场了。
去尘因重新遇见解愁,由衷欢喜,故而喝多了,未免沉醉。沉醉中,他又有些不认得从白白胖胖变成黑黑瘦瘦的宝卷了,当时他正好给秦基业等人从山岩下拽回来。他不顾宝卷还在难受中,向前擂着他的前胸道:
“喂喂,你这家伙可真是从前的宝卷兄么?”
宝卷诧异端详他道:“是俺谢我宝卷哩。可你又怎地了?!”
去尘摇头不已,怎么都不信他是宝卷,便含糊不清道:“这就蹊跷了:怎么看怎么不像嘛!”
冲鱼二道:“鱼二,谢宝卷可是你一直服侍的少爷,你倒好好替俺瞧他一眼,断一下这个人可是不是你家的少主子!”
鱼二跌跌撞撞到宝卷跟前,翻着白多黑少的眼珠子,问宝卷道:“
你真是我从前的少主子?”宝卷正好没地方撒气,狠狠推跌他,瞪着眼珠子说:
“混账东西,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鱼二摇头道:“不像了,断断不像从前的少爷了嘛。”
宝卷咆哮如雷道:“我真是谢宝卷!谢宝卷也真是我!”
去尘摇晃着起身,拉鱼二直起来道:“你还记得你家少主子身上有何特殊标记么?”
鱼二想了想,吃吃笑将起来:“是有一处哩:我家少主人白而肥的屁股上天生一道红而窄的胎记,可像女娘甩着用来招呼男孩儿的红鲛绡了。”
去尘仗个酒性扑向宝卷,下令道:“鱼二,扒了这厮的裤头好好验证,免得是冒牌的谢宝卷哩!”
宝卷吓坏了,呐喊道:“师傅救命!丹歌救命!敢斗救命!”
秦基业、敢斗等人只是笑着观赏,并不干预。丹歌还在林子深处,不肯出来。在外头的秦娥、解愁和晋风则红着脸转过头,不便看。到头来,去尘、鱼二真扒了宝卷的裤子,旋又放开他,面面厮觑道:
“不好,这厮的腚上果然是有一块红红窄窄的胎记哩。”
“不是俺的少爷却是谁?!”
宝卷一骨碌爬将起来,脑袋顶着去尘的脑袋道:“是我嘛!”
去尘诧异道:“那你为何仅仅走了这十来日便瘦了这许多?!”
敢斗在一边起哄说:“宝卷兄一路驮着丹歌走来,能不瘦么!”
去尘望宝卷:“这可都是真的?!”
宝卷仰头道:“是真的又怎地?!既然是俺害得她丢失爹娘,又委身给我这样的浪荡子!”
去尘当即讥讽说:“我说宝卷兄,你可真没出息:你吧,好歹也是京城大臣的子弟,为何没过多少日子,竟成了一介给使唤丫头使唤的苍头了?!”
宝卷笑着掉泪,高声叫道:“我乐意!我愿意!我喜欢!我……我巴不得这会儿就去死,可我怕疼,死不了!”
秦娥知道他这么说是真心实意的,不禁看屋门和窗户,希望丹歌听见了能出来,却没有看见,于是说:
“王孙,我姐姐今日太过伤心,但也没过分责怪你,她对你的态度,就其损失来说,还是轻的。”
宝卷说:“是的,我也体味到了。我真想一死了之,可惜死不了。”
翻雨说:“你有死的勇气,不如拿出生的勇气,来加倍对你的牺牲品好。”
宝卷掉泪,狠狠点头,表示:“这个自然是要做的,也是没商量余地的!”
秦基业担心丹歌腿伤发炎,便拿上药,与秦娥一起去林子深处,在一棵大树前等待丹歌转过身来。丹歌既不啜泣,也不说话,更不转身,似乎要这么一直睡下去,把睡当成死。
“好了闺女,转过身来。”秦基业像父亲似的把住她的肩头说,“至于那个店东,若是有机会重回长安,师傅保证逼他吐出那笔钱来,同时问清楚你想知道的其他事儿。”
“姐姐,我知道你很难过,”秦娥眼泪汪汪说,“可你的腿伤得敷药了。你爹你娘若是活着,不会答应你不治腿伤的。”
丹歌转过身,拼命忍住眼泪,才没有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