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母亲的病,所有相熟的人都对自己一家敬而远之,即便一开始有街坊四邻的好心接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搬到了这贫民区之后,周围的人更是避自己一家如瘟神一般。
母亲病前,她刘芸“包子西施”的名头也在周围被叫得响亮,四周并不乏仰慕自己,并上门提亲的小伙子,然而这些人也在母亲得病之后,消失的一干二净,甚至刘芸都想,如果有人能够帮自己的母亲治病……那么自己别说嫁人,就是给人当小妾,当丫鬟,当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又有哪家正经人家,会接纳一个可能传染痨病的人呢?
别人总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可是她刘芸的路又在哪里呢?
是的,刘芸的这眼泪中带着母亲病后,她所有委屈,痛苦和绝望,虽然她一直跟自己的母亲说,这病能治,这病能治,可她刘芸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安慰母亲,更是欺骗自己,用来维持自己这个家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靠着这根稻草,在同龄的女孩早已嫁人生子的时候,自己仍然一个人起早贪黑,维持着那小小的包子铺,为母亲筹措治病的药钱靠着这根稻草,她可以去跟地痞流氓借高利贷,即便她自己都知道,这钱是绝对还不上了,只等着母亲去世之后,大不了自己也一死了之。
甚至刘芸甚至觉得,如果哪一天,自己不跟母亲说,“这病能治”的话,那么她自己也许都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直到今天,终于有一个人,有一个郎中,对自己和母亲说:“这病能治!”
这句话就好像照进自己如黑暗深渊般生活的一缕阳光,像透进自己早已窒息的空间的一丝新鲜空气,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刘芸又怎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的宣泄呢?
她刘芸终归是个人,是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姑娘啊。
……
等刘芸略略平静之后,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
“刘姑娘,你母亲的病能治,但却不能在这里治,要赶紧入院治……咳咳……嗯,赶紧找个环境更加好一点的地方治疗,呃……这样吧,等我回去跟药铺的掌柜商量一下,能不能在药铺的后面找一间干净的房间,然后让你的母亲赶紧搬过去,进行隔离治疗。”
“还有,这间房间最好也不要再住人了,你母亲用过的东西最好都集中消毒,就是放在阳光下暴晒,用沸水煮或者直接烧掉,不要随地吐痰,包裹痰液的东西都要烧掉,不然这痨病可能还会传染给别人,如果刘姑娘暂时找不到地方住,那么也可以暂时去药铺住。”
慢性肺炎和肺结核这种病,往往在那些环境卫生条件恶劣的地方,会有更高的发病率,潮湿阴暗的环境格外有利于结核杆菌的传播,也不利于病人的治疗,正因为如此,张阳才作此决定。
“阿母,听到了吗?听到了吗?你的病能治了,张郎中愿意给你治病,愿意给你治病,对了,谢谢,谢谢你张郎中,我刘芸以后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的!!”刘芸说着就要给张阳下跪磕头,而她原本口中的“张小哥”的称呼,也被“张郎中”所取而代之。
“刘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必客气,我只是尽力而为而已。”张阳赶紧扶住刘芸,不让她下跪,双手捏住刘芸的胳膊,才让张阳更深刻的感受到刘芸身子的瘦弱程度隔着单薄的衣服,张阳甚至完全感觉不到刘芸小臂上那女儿家原本应该拥有的柔软,这根本就是皮包骨头了嘛!
“对了,这里还有十几两银子,刘姑娘你拿去先用,买一些新年衣物,置办些年货吧,晚一点的时候你就去白家药铺找我,我会给你和你母亲安排的。”张阳从身上摸出了荷包,将里面的一些碎银子倒在旁边刘芸的小床上。
“咳咳咳……张郎中,你给我治病,不收诊金不说,我们怎么还能再拿你的钱呢?……咳咳咳……不行,我们不会要的。”坐在床里的刘母艰难地摆着手说。
“没关系,我与刘芸姑娘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好了,不必再说了,等以后病治好了,这钱再还我也不迟,外面还有朋友在等我,我就先走了,刘姑娘记得下午的时候来药铺找我。”张阳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咳咳咳……还不快去送张郎中。”刘母一推还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刘芸说。
“不用送,不用送,照顾好你母亲吧,也注意自己的身体,可不要也被传染了。”张阳摆了摆手,跨出了这个小屋。
看着张阳离去的身影,刘芸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她只是咬着嘴唇,然后暗暗地下了些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