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管家一大早按照吩咐去了京兆府销案,下午谢妍就收到一份来自青云赌坊的大礼。
漆木盒子封得严严实实,打开齿扣,里头放着简简单单的几张纸。
谢妍倒是没想到,对方会“以德报怨”,送来这份礼物。
白管家打从听说赌坊派人送了礼,就好奇得很,见谢妍看罢神色微妙,他就更好奇了,谢妍递过来,他连忙接过。
薄薄几张纸,三两下翻完。
“是四少爷这两年来在赌坊赊欠的账目?”除了最后一页,其他应该都是从往年账簿上抄录的,没想到四少爷竟然从两年前就开始赌了,若非这次案发,国公府上下还被蒙在鼓里,“这些场所,赌坊青楼,就算是一般的绸缎庄子,主顾的账目都是机密,可没有随便给人看的道理。”
谢妍认同,所以楼春阳的意思很明确:“第一,账目提供给我们,谢安日后不再是赌坊的主顾。”等于青云赌坊承诺了再也不做谢安的生意,“第二,这最后一页和前面不同,其他的都是抄录的,但这张很明显是从原账簿上撕下来的,前后记载的其他账目都划掉了,只留了谢安这一笔。”而记录着这一笔账目的纸张现下就在她手里,“是赊账一笔勾销的意思了。”
“这是完全在对敬国公府和大小姐示好了……这楼管事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谢妍原意不是要赖账,她本来就对赌坊这种地方没好感,对方让谢安赊账,是明知道敬国公府不会放任不管,既然敢借款,那就让谢安自己去还钱吧。
“这事不要告诉四少爷,让他按原定计划在府中待足十个月,把钱还了。这页你收好,届时和欠的钱一起还过去。”
“是。”
谢妍本想将另外抄录的三页纸放回漆木盒子,瞥过几串数字,视线倏地定住。
“小曦,五月份四少爷来借钱,借的多少?”对小曦是上个月的事情,对谢妍来说,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所以她发现不对的地方,有些迟疑,担心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
“五十两。”
那没错,她也记得是五十两,谢安一般借钱都不会太偏离这个数目,只有六月份的时候他借口有朋友贺生,跟她要了一百两。
这也是先前她觉得疑惑的地方,明明前世的谢安借的是一百两,为什么今世他言之凿凿自己欠了二百两?
青云赌坊的账目,白纸黑字,确实记录他欠了二百两。
谢妍边仔细看边说:“按照这账目,只看今年的话,一月份应该是正月里,没空出去赌,没赊账,二月份赊账八十两,三月份赊账一百二十两,四月份赊账一百两,五月份赊账一百一十两,六月份赊账二百两。”
小曦快速道:“四少爷一月份没来要钱,但大小姐给他包了二十两的红包,二月份跟大小姐拿了五十两,三月份拿了四十两,四月份拿了六十两,五月份拿了五十两。”
谢妍闻言有些惊讶,她自己不大记账,没想到小曦这丫头不仅心细,连账目都记得如此清楚。
“就是说,今年除了最后一笔没还上的,他一共欠了赌坊四百一十两银子,而且都很快在相应的下个月还上了。他一共从我这里拿了二百二十两,他平常在外面花钱大手大脚的,月利最多也就够用,不大可能有结余。”那么问题来了,“这当中的出入,一百九十两银子,他哪儿来的钱?”
将近二百两,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白管家想了想:“除了每月的月利,四少爷没从府中支取过任何银钱。”要额外支取银钱需经过谢妍首肯,谢安不会这么做,徒然引起怀疑,“四少爷的生母张姨娘当年是卖身进府的,同娘家那头人早没了往来,当年被安排送出府后,一直孤身住在城北的别院,她手头也不宽裕,应该没能力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张氏身世可怜,逢年过节,谢妍常会去看她,就算自己走不开,也是谴了下人备齐礼品送过去。别说张氏没有这么多钱了,就她对张氏性子的了解,落魄读书人家的女儿,总还是有些气节的,每每遇到谢安,都是再三叮嘱要他认真读书,给国公府长脸。她不像是会拿钱给谢安去填赌坑的样子。
“二小姐和三小姐就更不可能了……”
对,她这三个庶出的弟妹,年岁差不多,都是不同姨娘生的。性子是一个比一个差,平日里不吵架都算好事,关系能有多亲近可想而知。要是谢玥和谢杏肯借这么多钱给谢安,天上都要下红雨了。何况庶出的小姐,每个月月利才十两银子,二百两得攒上将近两年。
这事情还是当事人最清楚,谢安肯定是死鸭子嘴硬,他身边那些人,每天跟前跟后的,一定知道情况。
“去把四少爷的贴身小厮叫来。”
谢安的贴身小厮明生很快被带了过来,他心中一路都在揣测谢妍突然传唤自己的原因,进了厅堂,感觉周边气氛格外凝重,谢妍将其他下人都遣出去了,屋内就知情的四个人,自己,小曦,白管家,还有明生。
“明生,给,给大小姐请安。”他打小跟着谢安,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样子看来怯生生的。
白管家厉声道:“大小姐现在问你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若有不实,严惩不贷,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