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锋芒上前伸手,车主犹豫了下把手机递过去,接起来没发火:请问在临江市把人放哪了?几点放的?是不是有两位老人?
对方有些不耐烦:放汽车站了,三个多小时前吧,是有个老头扶着个老太太,就这样吧,我在开车呢。
看着窗外夕阳西下天色渐暗,李锋芒心急如焚顾不上发火,先给李江打电话简单说了情况,李江骂了句“狗日的货”随即就说:我马上安排小毛去临江汽车站。
站长室陷入沉寂,李锋芒一根根抽着烟,心乱如麻设想了无数结局,最怕的是姥姥身体,姥爷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他身上有自己临走给塞的一千块钱,如果真有事情,钱无所谓不要伤了人……越想越是不寒而栗。
手机突然响了,拿起看是李江赶紧摁接听:接到姥姥姥爷了……
欣喜若狂,马上打断他的话:兄弟,先把电话给姥爷!
姥爷声音颤抖:锋儿,急坏了吧?我们回到青山县了,这些该死的车就是把人卖来转去的,最后那辆车更坏,我们跟一个老乡在临江市被扔下。后来在路边站了半小时,老乡帮我们挤上回咱县的一辆客车,就一个座位让你姥姥坐着,姥爷站了一个小时,差点尿了裤子……
眼泪都下来了,李锋芒伸手抹了一把:姥爷,您先带姥姥回家休息,记得按时给姥姥吃药。下次,下次就是再忙我也亲自送您,锋儿错了!
随后,李江说我安排吃点饭就送回去,你放心吧。
看李锋芒挂了电话,站长吁了口气:老人家总算平安回家了,李记者这事抱歉了啊。
放下手机,李锋芒压制着怒火:谢谢您,站长,请把这几辆车的车号及运营情况、路线告诉我一下。
站长有点为难,但还是照办了,那位车主站一边不知所措,李锋芒记录下来要的信息就告辞,没再看他一眼。
回到单位,李锋芒在自己办公室坐了会,觉着肚子咕咕叫,才想起今天早饭午饭都没吃,喝了口水更饿了,但没心思去吃。
又思考了会,李锋芒去了李甫办公室,先是把情况说了下,然后说这不是泄私愤,也不是针对某个人,是这些长途车真该整治了。最可悲的是我要不说自己是记者,就没人理睬这个事情,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李甫叹口气:现在的人只知道赚钱,没了诚信,没了起码的道德约束。你觉着这个稿子今天发?还是放到“315”的策划里?这事情也太凑巧了,恰恰是你负责的“315”策划中“行”的方面。
“我回来在办公室想了会这个问题,”李锋芒说我觉着今天就发吧,原因有二,首先这个事早曝光早解决,那么多的乘客归心似箭或者有要紧事,就这么被当成商品般卖来卖去,太不像话。其次呢,“315”专题策划的稿子够用,换句话说就是不够用也不能就这么积攒吧,为一个策划咱们报纸一个月都没了力量。最近我总在想,狂风一直吹跟吹一次狂风区别在哪儿?
“说的好!”孙继全走了进来:李锋芒这个观点我赞同,有水快流,河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冲出来的,就算积攒了一个水库,可是如果控制不好,我怕黄水漫道,造成负面影响太大啊。
李锋芒赶紧站起来,孙继全递给他几张稿纸:这是你安排雅南写的稿子,我看了,改了几处,你尽管大胆按你们部门的策划修改就是。孩子陪我散心一起出去转了几天,耽误实习,我替她说声对不起。
“……”这话李锋芒不知道怎么接,李甫笑了笑说老孙啊,实习生没那么多规矩,李锋芒这个稿子就安排今天发,头版二条导读,全文发三版头条。我们是该为“315”专题报道造造势了,就从今天开始,陆续发一些压下来准备重磅推出的稿子,特稿部除外,他们的策划就是主打。
孙继全说我没意见,就像长跑,匀速跑跟冲刺跑结合起来才能拿到最后的胜利。
李锋芒点头说明白了。两位领导聊,我先去写这个稿子了,五百字左右吧。孙继全说你等下,我觉着你这个稿子姥姥姥爷坐车是引子,以此引发些评论性的东西最好,比如经济利益最大化对不对?不择手段的行业繁荣要不要?不配评论、不配编者按、不配记者手记,稿子里体现。
答应着出来,李锋芒回办公室琢磨了会才动笔,一个小时左右写完修改了一遍本想提交,想了想停住鼠标,先打印了一份拿着去了孙继全办公室。敲门进去,孙继全好像就是在等他,这段时间因为他爱人病重、病故就不上夜班,这会就在翻看一本书。
接过稿子拿过一杆铅笔,孙继全圈圈点点看一遍,然后就修改了两处,一处换了个词,一处改了个标点:孺子可教啊,李锋芒,我改不了你的稿子了。看来,这一个多小时白坐了,你进步很快嘛。
第二天,“李爷爷李奶奶回趟家被转卖三次”头版二条刊出,河右晚报社当天接待了十多个来访人员,办公室电话更是成了热线,大家都对这个事愤慨不平,确实激发起关于长途客车的大量投诉。
当天下午交管局就到报社拿出他们的处理意见:本次涉及车辆全部停运三个月,每车罚款五千涉及到的部门负责人拿出检查,马上整改全省交运系统展开讨论,再有转客、拼客、半路卸客等现象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