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奇怪,孙雅南说我就在报社院里住,下办公楼进宿舍院二三十米远的路,送什么送?别逗了,我脸上的泥巴干得难受,不聊了,明天见。
看孙雅南出去,李锋芒笑了笑:该洗澡的去洗澡,该回家的赶紧回家,长河你不想回就跟晨光一个房间睡去,我看发了稿子再回家。
俩人答应着出去,李锋芒瘫坐在椅子上出了会神,拿起手机再给金媛媛拨出,仍旧是关机,给张文秀打,居然也关机。叹口气点着一根烟,觉着有些发冷,强忍着站起来去了李甫办公室,李甫正在看稿子,指了指椅子:你先坐。
李锋芒看看自己全是泥的裤子,耸耸肩说我先洗把脸去。
简单洗了个脸,手指头缝里头发里的泥巴仍旧有,不彻底洗个澡是干净不了。再返回李甫办公室,李甫说没问题了,这张片子拍得真好,就打头条,你说我用不用给孙继全老总打个电话?
李锋芒说不用吧,如果孙雅南的父亲不是孙继全,或者是另外的实习生,肯定不会跟她父亲联系吧。
李甫笑了笑说你小子比我都沉得住气了,去洗澡吧,宾馆开了四间房,你自己住上一间吧。李锋芒说记者们都去了,雅南也回家了,我猜孙继全老总也不会给你打,就算看到自己姑娘泥猴子般,他也不打。我也回家呀,得换衣服他们仨记者一人一间房吧,得光身子把衣服都洗了,俩人一起多别扭啊。
“那就多开两间,”李甫说我没想这么多,李锋芒说您最近长夜班,天天熬夜谁也受不了,也该休息了,我回家方便,就在跟前。
拎着包下楼溜达回家,雨过天晴,夜空繁星点点,难得的一个不闷热的夜晚。街边乘凉的人看到他都侧目,不理会自顾自往前走,进了油墨厂家属院,突然一步也不想走了,爬楼梯时腿脚软绵绵,他想自己肯定是感冒了。
开门,进门,脱掉一身泥污的衣服进了卫生间,咬牙冲了个澡出来,浑身发冷,颤抖得像冬天寒风里的落叶。
家里也没感冒药,他想睡一觉出出汗也许就好了,于是上床盖上毛巾被,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迷迷糊糊昏睡过去,乱七八糟的梦如一群饥饿的狼袭来,撕咬地他疼痛难忍……昏昏然中有一只手摸着他的脑门:啊,这么烫。李锋芒,李锋芒!
勉强睁开眼,张文秀关切的目光就在眼跟前:“你得去医院,高烧,怎么搞的嘛,我才出去几天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李锋芒从毛巾被里伸出手,动一下就像被针扎,握住张文秀的手:“现在几点?你啥时候回来的,晚上上班给你打电话还关机?帮我倒杯水,估计是采访的时候淋雨淋的。”
张文秀赶紧去倒了一杯水过来:本来飞机是晚上八点,后来晚点,现在凌晨十二点多了,咱们去医院吧?
李锋芒费力挣扎着坐起来:不用去了,半夜不折腾了,估计就是个感冒,明天再说吧。我是去采访山体滑坡那个事,被浇透了。你旅途奔波也累,也冲过澡早点休息。
从包里掏出几盒药,张文秀说萧阿姨出差都让备感冒药,你这是受凉受风,把这两种吃了吧。李锋芒拿过药盒子看了看,然后抠出几颗吃下去:你去洗澡吧,我等你。
张文秀刚进卫生间马上就是惊呼:这何止是浇透了,你这衣服是在泥浆里翻滚过的吧。
张了张嘴想解释,可是嗓子干疼吞咽都困难就没说话装睡,听张文秀稀里哗啦的冲洗,也不知是冲洗泥巴衣服还是冲洗自己。十多分钟后,药物作用后觉着舒服些,李锋芒便再一次睡着了。朦胧里听到张文秀在客厅打电话,声音不大,但说了很长时间。
这一晚金媛媛也发烧了,由于现场条件包扎得很简单,再加上她救援心切没把雨衣穿好,伤口清创也不彻底再加上有些沾水发炎,当天救援结束后,现场成立了联合医疗站,她把善后工作交接后返回市里回到医院,院办马上就安排她住了院。
院长亲自给她母亲打了电话,她母亲马上带着保姆就过来了,其实也不是啥大事,打了破伤风,消消炎就没问题了,但医院跟她母亲都不许她下地,嫌唠叨也闭眼装睡。
觉着脑袋肿胀,金媛媛思路却出奇得清晰:四年了,李锋芒再一次主动拉她的手……救援现场的对视,受伤后被拉着心里的安定,又是那么不真实……上一次是“要挟”,这一次他可是主动啊。
把身子扭转朝向里面的白墙,一滴滴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金媛媛的思绪又飘回两人初识,以及他的绝情与选择,她总觉着自己能够明白自己想要的,可是走了这么久,感觉从没变,现实发展的方向全错了。
接连的大雨后,洗出一个明亮的早晨,晴空万里。李锋芒挣开眼睛仍旧觉着身体沉重,咬牙拉开窗帘,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一块蓝天,身体好像就不是自己的,像那片白云一样有些飘忽,他顿时就想起老家雕凹的小院,还有姥姥姥爷,人在病中总是思念最熟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