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酒肆对面巷子里,一辆青布垂挂的马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
马夫头上戴着的草帽微微下压挡住上半张脸,徒留一个带有胡茬的下颚。他像是睡着了般,左手搭在屈起的膝上一动不动。
等到阮少君跟齐大人一同上了酒肆二楼,马夫指尖微动像是刚刚睡醒,长长的抻了个懒腰,侧头朝马车里道:“大人,事成。”
马车中,萧朝宗一身银白衮金线袍,青色玉冠之下,长眉入鬓,眉眼凌厉薄冷。此时听见马夫这样说,他微微垂首,将面前桌案上的一盏香按灭。
“走吧,回太傅府。”
长空横碧,云淡风轻。萧朝宗刚下马车,准备往太傅府里走时,旁边突然跳出来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朝宗兄,你太不够意思了。”侯良辰伸手想要怼一下他的肩膀,萧朝宗却不动声色侧身避开。
侯良辰抱臂哼笑:“不带你这样的,用了我家酒肆帮未来大舅子,还不许我抱怨两句。”他凑近压低声音:“我听说今天织造司的齐大人又去了我家酒肆,怎么样,是不是成了?”
萧朝宗往里走,唇间发出一声“嗯”。倒是没有太喜悦的神色。
侯良辰亦步亦趋跟着他:“这么些天了,阮大公子在我那也喝了不少好酒,要是再搭不上织造司,我都替他着急。”他自顾自说着,最后见萧朝宗神色薄淡,没有太高兴的样子,又问:“阮大公子的皇商估计十拿九稳了,你怎么有些闷闷的?”
萧朝宗斜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道:“礼部尚书江大人去了安府?”
说到这件事,侯良辰便神情肃了肃:“有了上次猎场的荒唐事,江老头就想将女儿嫁给安如山,那安如山如今是梁相国的义子,要他娶一个声名狼藉的江家女儿,未免太吃亏了。他定是百般拒绝礼部尚书的示好,不然也不会惹得江老头自己亲自上安府去。”
萧朝宗冷眸一垂,皮笑肉不笑:“梁相国前几日还为了萧弗玉的事走通了礼部的关系,要求礼部在监考时放水。”
侯良辰与他对视一眼,俩人心知肚明接下来要怎么做。
只听侯良辰朗笑几声:“科举舞弊,乃我朝重罪。江老头要是糊涂,我们也得提醒提醒。”
侯良辰离开后,萧朝宗去仁孝堂拜见了老太傅。周老太傅趴在八仙桌上正在打盹,身边的酒坛倒在桌上,定是刚刚侯良辰来拜访时带的。
他唤人进来安顿好了周老太傅,便转去府中老太傅为他准备的书阁练字。
然而一张张字帖临摹下来,萧朝宗愈发心如沸水,怎么也止不住。
最终他将纸张揉成团丢掷在地,双手撑在桌案上,眼眸汪着一股寒意。
阮少君能牵上户部织造司,萧朝宗有着莫大的功劳。所以如今阮少君事情办了九成,他该高兴才是。
但是……
这几日他的眼线频频来报,哪怕阮少君多次婉拒安如山的盛情邀请,安如山仍旧没有放弃阮少君这边,似乎随时派人盯着。
安如山身为梁相国义子,而阮少君只是江南富商,安如山又有什么理由要一直对阮家的事这么尽心尽力?
萧朝宗难免想到那日围猎,安如山盯着阮羡羡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