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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吴翠簪是来认女儿的,可不是来听教训的。不愧是傅家养大的女儿,如今说话的风度气势和官家小姐并无两样,若说她是个泥腿子出身,谁会信呢?

吴翠簪自然是不能输了气势,她可是程凌燕的老子娘,再怎样都是从自个儿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她还能拿吴翠簪怎样?

是以,吴翠簪冷笑一声,同程凌燕道:“儿啊,你身上哪里有痣哪处带疤的,为娘我心里一清二楚。你若是不信咱俩是母女,大可嚷嚷出来。傅老爷可是知道这桩事的,到时候若是说漏了嘴,你的血脉被人质疑,可是谁都保不住咯!”

闻言,程凌燕吓了老大一跳,她结结巴巴地道:“你胡说什么?!你是指外祖父也知晓这事?”

“嘿,你还别不信!你瞧瞧,这是什么?”吴翠簪从腰间摸出一枚和田玉,上面刻着傅家的印,正是傅家的宝贝。

程凌燕见到这块玉,心里已是信了七八分了。傅老爷不可能将傅家的物件赠予这样的人家,除非真是有事相求。可是既然她不是程家的种,又为何要将她带回傅家呢?程凌燕想起她惨死在通州的父母,心里有了个令人胆寒的念头,难不成是傅老爷为了让苏老夫人宽心,而将她寻来冒充已经死了的程凌燕?

那么苏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儿究竟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呢?程凌燕心乱如麻,想去询问傅老爷,却又不敢开口。

若是吴翠簪说的话是真的,那她岂不是一朝跌落泥潭任凭万人踩踏了?那么二房家的傅婉定会嗤笑她没脸没皮赖了这么多年傅家的!这样的脸,程凌燕可是丢不起!

她既想反驳吴翠簪,又怕她将此事说了出来,还是先将她稳住吧!程凌燕咬了咬牙,问吴翠簪:“你寻我有什么事?”

再怎么说,程凌燕也只是个未及的孩子,此时六神无主也是正常的。吴翠簪怕她太过慌乱,回府里说漏了嘴,此时安抚她道:“为娘也不是想刁难你,你有了好机缘,自然是以你的前程为重。只是为娘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啊,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出身,在外如何受苦!”

她说着说着便装模作样哀嚎了起来,程凌燕烦不胜烦,道:“你究竟想怎样呢?”

吴翠簪见她不吃这套,想来是母女两人毫无感情基础,做戏做得未免有些假了。于是她抬袖掖了掖眼角,细声细气地道:“为娘就是手头有些紧,连饭都吃不上了,想让你救济救济娘家。”

好啊,原来是个讨债鬼!

程凌燕何时被人这样拿捏过?她气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她深吸两口气,气急败坏地问:“你要多少?”

吴翠簪顿时眉开眼笑,道:“不多不多,也就五百两吧!”

“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程凌燕的月例也不过是七八十两银子,还是苏老夫人爱重她,才给未出阁的姑娘家这般多的贴己银子。

要知道寻常官家女子出阁,压箱底的嫁妆也不过就是两三千两银子,可见吴翠簪是有多黑心了!

吴翠簪见她咬死了不给,呶呶嘴道:“我见你都挑了两副宝石头面,那样一副便要百来两银子吧?”

原来她都瞧见了,是馋程凌燕的首饰头面呢!那可是程凌燕存了好些时候的私房钱,今儿个过来买些首饰讨自个儿欢心的。程凌燕气不打一处来,此时磨着牙根,道:“五百两,我是没有的!一百两还勉强,你爱要不要吧!”

她原以为这样能吓唬住泼皮,奈何吴翠簪走过的路比她吃过的饭还要多,顿时嚷嚷出声:“好啊,闺女在外享福咯,不要亲娘了!我这就上衙门告御状,让傅家还我亲女儿来!”

吴翠簪这句话将程凌燕吓了个半死,她赶紧扯住程凌燕,面色铁青地道:“好好,你不是要银子吗?我给你!你且在屏风后头等着,要是发出点声儿来,你的银子可就没有了!”

见她愿意给银子,吴翠簪自是乐不可支。她抚掌连连说好,赶紧掩入屏风。

程凌燕将丫鬟唤入雅间来,脸上红得仿佛能滴血,她问:“你快去将掌柜的喊来,让他别把头面包起来了,我不买了。”

“小姐?!可是这首饰盒子都盖上金玉阁印子了,再让人拆了,似乎不大好吧?”丫鬟也嫌丢人,她刚才还借着程凌燕的威风,在堂倌面前耀武扬威让人好好包首饰呢!如今说不买了,一准儿被人说装富硕,脸皮都没了。

“要你多嘴!还不快去!”程凌燕怒喝道。

丫鬟哪敢违背主人家的意思,只能下楼寻来了掌柜。说来也有意思,程凌燕挑的这两副头面都是有各家小姐夫人竞价的,原本掌柜的想降价卖给别家太太,结果今日遇到了程凌燕这个富贵主子。他还趾高气昂回了那家官太太,说:“前些日子太太瞧上的红玛瑙点翠嵌花果头面,我说了价真降不得,您非要死掐着不放。今儿可好,来了傅家的程小姐,一口气就原价包下了两副头面,这才是真的识货!”

掌柜的将东西卖出去了,这才够胆去呛之前砍价的太太。哪知程凌燕说不要就不要了,还不是换头面,而是直接不买了。这样一来,掌柜的再想倒手卖给其他人,恐怕也没人愿意要了。

这程凌燕可不就是耽误人做生意吗?

掌柜的在京都开了这些年,也是有点家底与后台的。

他气不打一处来,径直上楼,同程凌燕道:“程小姐,这东西都付款上印了,您说退就退,是不是没这个理啊?你让我现在卖给谁好?哪家太太会要啊?”

程凌燕没想到掌柜的还会找上门来,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轻咳一声,强装镇定道:“那便是你的事!掌柜的开这么大的店,难不成还不许人退个还没买走的簪子吗?我瞧不上便不要了!掌柜的如今是想与我争论不休,不退还我银子吗?若是这般闹事,我免不了要喊我外祖母清平县主来升堂断案了!”

听程凌燕这般伶牙俐齿地讲话,本着民不与官斗的想法,掌柜的也不该多争论。他直道晦气,在出雅间前,冷冷留了一句:“日后若是程小姐不愿买头面,那就别让小的三进三出给您送东西挑拣了,小的也是要做生意的,总得找些要买东西的买家伺候着!”

“你!”纵是程凌燕气得跳脚,也不得不说掌柜的这句话没说岔。总得是要买东西,店家才会殷勤小意伺候着。

待堂倌将银票还来,程凌燕清点了一番,背着丫鬟塞给了吴翠簪。待吴翠簪走后,她突然吩咐丫鬟,道:“你去跟着这妇人,看看她家住哪里。我先回府上了,等你消息。”

丫鬟不明就里:“小姐?”

“别多问,也别多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程凌燕目露凶光,那丫鬟缩了缩脑袋,只能悄悄去跟着吴翠簪了。

马车里,程凌燕闭眼小憩。她突然有一个胆大妄为的想头,若是除掉这吴翠簪,岂不是就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吴翠簪也不可能三番两次来寻她讨钱了?

这点子妙极,程凌燕心肠冷硬得很,她压根不在意吴翠簪是不是她亲生母亲,但凡拦她路的人,那都只有死路一条!

程凌燕从丫鬟口中得知了吴翠簪的住处,她悄悄寻了流匪,给了银子,让人纵火烧死了吴翠簪,又将她家洗劫一空。吴翠簪本就不是京都人士,所以无甚亲人替她伸冤,大家只道是流匪猖獗,人心惶惶了几天,这事儿也就被抛诸脑后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中秋节。中秋节前三天,陆宝儿派人出谢府选购一批中秋节要用的瓜果或祭祀品,中秋节可以在家中立香火小鼎祭祖。

京都的中秋节也如同乡下那般要吃月饼,然而京都的月饼和乡野小镇里的不同,不像那些穷乡僻壤图方便将月饼一律蒸成圆形,而是捏出菱花的形状,中间嵌着枣泥馅儿或是酸梅核桃碎,用这样的花饼祭奉月神,乞求来年平安、一家团圆。

谢君陵品阶不高,五品以上的大臣都要赴宫宴,以示陛下爱重朝臣。像谢君陵等人,圣上逐个儿送了几坛御酒,便放了他们家去,还给了一天的假。

中秋节当日,谢君陵便是在府中同陆宝儿一齐过的。他早起惯了,睁眼时,见一侧瑟缩成猫儿般的陆宝儿还未醒来,原本想起身的心思又淡了些。万一他动了动身子,惊扰到陆宝儿便不好了。

谢君陵打量侧身熟睡的陆宝儿,只见小姑娘眼睫黑浓,鼻尖挺翘,似琼玉珠宝,朱唇如染血,粉里透着一丝红,让人心生怜爱。他不知为何,无端端探出了手指,企图触碰一下陆宝儿。

纤长的指尖行至半路,陆宝儿蓦地睁开了眼。

谢君陵颇有些尴尬,奈何他城府深沉,绝不会喜形于色,是以慢条斯理缩回手指,权当无事发生。

陆宝儿见谢君陵醒了,抿出一丝笑来,软糯地唤:“夫君醒了?怎么不喊我?哦,难不成是被我动人睡颜给惊艳了,所以趁我熟睡细细打量一番?”当然这一段是陆宝儿为了逗谢君陵,胡诌的。

哪知,谢君陵却有一丝做贼心虚之感。他小心翼翼避开陆宝儿打量的目光,垂下浓密的眼睫,手掌屈拳,以手掩唇,轻咳道:“怎么可能?为夫不过是觉得你睡相太丑了,一时间有些惊讶罢了。故而心底发笑,忘记喊你。”

“”陆宝儿有点不满,她好想犯一犯七出之条,揍一顿谢君陵呢!

“好了,起身吧,时候不早了。我喊嬷嬷来,为你梳妆打扮。”说话间,谢君陵已然好整以暇地下了榻,明明也是刚刚睡醒,谢君陵却依旧一副俊雅潇洒的模样,半点都不见他中衣发皱,或是带些凌乱感。他总这样游刃有余,像是完美的谦谦君子,亦似乎不会被任何事给惊扰到,让陆宝儿感到没趣。

谢君陵有过慌乱的模样吗?陆宝儿回想了一番,竟是从未见过。他好似从出生以来就擅长应付人情世故,从未有失手或失算的时刻呢。

谢君陵在隔壁房洗漱,他一走,老嬷嬷便带着几位侍女鱼贯而入。今日是中秋节,老嬷嬷一早便折了新鲜的桂花来,她用铜丝将桂花缠绕成花簪,戴在陆宝儿的发髻上,还钗上两团珍珠流苏白兔毛团,瞧着倒像是偷跑下凡的兔儿仙,馋红尘的桂花月饼吃。

陆宝儿打扮完,拎起红枫纹月华裙,朝谢君陵的地方飞奔而去。她跑得毫无规矩,又快又急,脸上溢满夺目笑容,唇间唤着:“夫君!夫君!你看!”

谢君陵施施然回头,他原本想要呵斥陆宝儿没规矩的。但见她扬起灿烂笑颜,全无顾忌地朝他狂奔而来时。不知为何,谢君陵像是被人下了咒术一般,张开了双臂。心尖隐隐有些期待,似乎他知道,下一刻便能将眼前披星戴月赶来的小人儿,紧紧拥入怀。

他这般想,也这般做了。陆宝儿一下子撞进最温暖的怀抱,攥住谢君陵的衣襟,同他温声软语道:“夫君,我这样好看吗?”

她献宝似的转了一圈,给谢君陵展现锦绣鞋头上的珠花,以及头上素雅的白毛。

谢君陵见小姑娘多有期待,本想出声讥讽她莽撞似野猴子,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难得柔声道:“好看。”

陆宝儿开心极了,她连连拍掌,道:“那自然是最好了,今夜和夫君出门看烟火与花灯,穿这一身出去,也不会让夫君面上无光。”

竟然是为了出门给外人看吗?谢君陵隐隐有些不满起来。

他冷着嗓音,道:“细看一遍,倒觉得不算很好,特别是头上的桂花钗有些拙劣,也太过寻常了。”

“啊?”陆宝儿被谢君陵这给一个甜枣打一棍子的态度惊呆了,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低语,“夫君不喜欢吗?原本想着我假扮玉兔给夫君看看呢!”

陆宝儿是真心有些失落,她垂下头来,神采奕奕的脸顿时变得无精打采,恹恹地从谢君陵怀中挣脱,打算回内室再让老嬷嬷换一身衣衫去。

见她要走,谢君陵仅剩的良心抽疼一下,阻拦:“等一下。”

“嗯?”陆宝儿回头,死气沉沉看了他一眼。

谢君陵蹙起眉头,颇不自然地道:“实际上,这般拙劣的桂花也有几分野趣在,不必换了。”

“夫君不是说不喜欢吗?”

“没有。”

“什么?”陆宝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嘴角翘起,弯弯如尖钩月。

“我说”谢君陵抬袖微微掩住喉结与薄凉下唇,故作漫不经心地道,“我喜欢。”

得了谢君陵的夸赞,陆宝儿险些要兴奋地原地起舞。她拉了谢君陵的手来,边走边说:“我就说,凭我的姿色,什么样的头花我戴不出几分美感来呢?夫君便是太慎言慎行了,心里觉得我好看,面上又不太敢夸。这点不大好,要改!”

“”闻言,谢君陵扶额,头大如斗,他就不该心软!

陆宝儿将谢君陵拉到花厅来,桌上已摆好了早膳。陆宝儿是个急性子,她一时兴起想吃月饼,今日早膳,菜碟里便全是各式各样口味的菱花月饼。

谢君陵盛了一碗八宝粥,他不爱甜食,是以粥里也没加糖。今日连个配粥的小菜都没有,有些食难下咽,可谢君陵看了看陆宝儿左一样右一样挑拣月饼吃的可人模样,又想着算了不喊人上菜了,以免扫兴。

陆宝儿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想法,她将蛋黄月饼咬了一口,又递到谢君陵的唇边,道:“夫君,这个好吃,你尝尝看!”

谢君陵看了一眼陆宝儿手上的月饼,上头被吃了一个尖尖角,蛋黄馅只咬了一小口,可见她是吃到馅料味道,觉着不错便立马送到他唇边。只是一侧都有侍女们看着,这样用手捏着用餐未免不合规矩。

于是,谢君陵冷冷地扫了周围一眼。旁侧的侍女们本就不敢看餐桌上的两位主子,此时察觉那如同毒蛇一般狠戾的眼眸,这条凶神恶煞的大蟒正吐着淬了毒液的蛇信子赶人呢!瞬息之间,侍女们识趣地挨个退下了。

四周无人,谢君陵的里子面子都保住了,他很满意地低头,咬了一口自家小娇妻笑吟吟奉上的甜月饼。

唯有陆宝儿后知后觉地问:“诶?丫鬟们都去哪儿了?”

谢君陵慢悠悠一句:“许是去端糕点了吧?不必管。你还有什么想让我尝尝的?趁为夫此时尚有吃甜糕的心思,勉为其难陪你吃两口。”

言下之意就是,还想喂什么?看在我面子没丢的份上,想喂赶紧喂。

陆宝儿是知道谢君陵不爱吃甜食的,一想到他是为了不扫她的兴致才配合说尝尝看,心里便像是泛起蜜水来,甜得她神魂颠倒。

见陆宝儿含笑,谢君陵好奇地问:“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夫君是个好人,待我和颜悦色的。”

“哦。”谢君陵轻描淡写应了一声,却在不为人知的暗处,微微翘起了唇角。

被她夸赞是个好人么?倒还有趣。

屋外,为了及时服侍主人家,聚众旁听墙角的丫鬟们瑟瑟发抖表示:“哪里和善了?分明是披着羊皮的野狼嘛!”

入夜后,陆宝儿闹着要去喧闹的街上逛。原本想派府里的丫鬟跟着,然而陆宝儿总觉得缺了点味道,好说歹说才说服了谢君陵,要与他两人出门闲逛。谢君陵看了一眼立在不远处屋檐之上的竹笙,想着暗中有他护人,大抵也出不了差池,于是同意了。

实际上,谢君陵这般好说话是因为陆宝儿讲了一句:“既然是看花灯,自然是要和我最爱重的人一起去看。思来想去,我的心中也就只有夫君这一个人选了。”

她话说得漂亮,谢君陵怎样都不能拒绝的,于是便同意了。

然而陆宝儿之所以说这句话,当然是因为谢君陵才是一家之主啊!她要深夜出门,自然是得请示了谢君陵的。所谓马屁也要拍在马屁股上,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爱重不爱重嘛这个陆宝儿也没想明白,不过她知道谢君陵和姑娘家似的,爱听甜言蜜语,所以随口诓骗一下罢了。

陆宝儿牵着谢君陵的手,同他一道儿出门。府外的街巷并无灯火,都要人手提花灯方能照路的,幸亏今日中秋节,大道上人海潮潮,每个人手间都提了一盏烛光摇曳的灯,照得一条路灯火通明如白昼,这才不至于昏暗。

街上各路摊贩都趁机出门摆摊赚钱,有花糕的摊子,也有摆了一口沸水锅在路边的馄饨摊子,更有手工珠花的首饰摊子,人生百态,琳琅满目。

陆宝儿指着不远处摆了一铜盆的锦鲤摊子,对谢君陵道:“夫君,我要一尾锦鲤,你给我捞一条来。”

谢君陵斜她一眼,问:“你后院里不是还喂了野猫吗?锦鲤养在那处,不怕被吃了?”

这样一问,陆宝儿也有些纠结了。她既爱猫,也爱锦鲤,若是锦鲤与猫不可兼得,她该舍弃哪个呢?

谢君陵早就想赶走陆宝儿用鱼干引来的那一窝野猫崽子了,趁此机会,正好让她与旧猫一刀两断。

于是,他循循善诱道:“锦鲤招财进宝,可旺家宅。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要想好了,到底还养不养野猫?”

哪知,陆宝儿坚定地摇头:“那便不要锦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