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汗从赫里斯额头落下,擦过鼻尖,打在地上。
执杖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件过于强大的武器,从未顺服于他。在触碰到的一刹那,反抗就如潮水般涌来,像是要将他侵吞、变作傀儡,反客为主。
一只手按上他的肩膀,平和却磅礴的力量灌注进来,引导着他、支援着他,与权杖对抗。
“收回去吧。”先知的声音有些低沉。
权杖被放回构筑严密的虚空封印,赫里斯松下一口气。
这是生灵远离危险后的本能反应。
“灾厄之杖。”先知念出了那件物品的名字。
他用一种确定的语气道:“你已经从阿托尼斯那里听说了它的来历。”
就像吟游诗人在提起先知的名字时毫无避讳,先知在说起这位次神的时候,同样直呼其名。
“是。”
先知沉吟一会儿,若有所思:“我倒是很好奇,如果事态没有像现在这么严重,你是不是根本不会来找我?”
“……我其实不太想重复刻洛罗斯的命运。”赫里斯沉默一会儿,如实道。
先知叹口气:“时至今日,你还在为他打抱不平。”
“事到如今,您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先知说道:“我无需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赫里斯几乎气笑了:“您自己也说过,您只是个凡人,必然会有犯错的时候。可等到错误实际发生后,您又不肯承认了吗?”
“赫里斯。”先知无奈地喊了他的短名,想要再说些什么,一旁的英灵却强行介入谈话,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先知,不继续谈之前的事吗?”温蒂斯语速极快。
啊……又来了,说着说着就吵起来。
今天要是能和和气气地把事情谈完,就算是诸神庇佑了。
白裙的英灵满心疲惫。
先知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顺地问赫里斯:“关于‘灾厄之杖’,你有什么想法?”
话题转折得毫无过渡,赫里斯却显得很适应,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忘了问那个诗人,这柄权杖还在魔鬼手里的时候,是作为私人藏品,还是整个地狱共有的财宝?”
“诸神将它交给普鲁菲特时,是私下的交易。后来它在地狱中的魔鬼间易手,也只作为个人所有的物品流通。”
普鲁菲特,便是这片大陆最初代的圣人,也是第一个堕落的魔鬼,地狱的建立者。
“那么情况反而复杂了。因为共有财富的交易,必然代表着团体的意志。私有物品的交易,却无法确认那是个体的想法,还是集体的博弈。”
先知道:“你从阿托尼斯身上学到了一些特质。”
“您将这个称作废话,那么您的高见是?”
“你至少应该想到,像‘灾厄之杖’这样的物品,就算是瑟辛也不能擅自决定它的归属。魔鬼虽然邪恶堕落,但他们仍是秩序的存在。”
虽然先知的语气依然平静,但赫里斯却不太沉得住气:“照您这么说,深渊里的恶魔还有爵位之分,血族之间的等阶观念比城邦贵族间还要森严。难道这也是混沌?”
“你终于能够提出些有意思的问题了,但这不是现在该探讨的。”
……
…………
角落里的黑猫眼睁睁看着他们又吵起来,目瞪口呆。
虽然它知道赫里斯和先知之间确实没有所谓的恋人关系,但据它从瑟辛那里得到的消息,赫里斯应该对先知很顺从,先知也对赫里斯很宽容。
为什么眼前呈现的画面,和他所知的完全不一样?
英灵温蒂斯默默地隐去身形。
又开始了……
算了,不想劝,卡路德拉迟早完蛋。
另一边,先知又叹了口气,望向赫里斯的目光有些缅怀:“还是小时候的你更可爱。”
赫里斯冷笑:“在您眼中,我只是个可爱的孩子?”
先知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道:“那时候的你,还会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只有我。”
“……只是因为当时年纪小。”赫里斯不自在地撇开视线,“能不要提这种事吗?都过去那么久了。”
谁还没年轻过。
先知笑了笑,他接着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替另一个人抱不平,随时可以和我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