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里斯沉默下来。
他们之间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好好完成一场对话了。
无论什么样的话题,到最后都会演变成对彼此无止境的诘问。
先知走到窗前,把临街的窗户打开。
喧闹的人声传进来,现世的实感无比清晰。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照进来,落在他的手上,衬得那块皮肤白到有些刺目。
先知的声音夹杂在浮动的人声中:“留下来吧,这柄权杖是很危险的东西,控制不好会惹出大祸的,假如你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为你看护。”
赫里斯揉揉额角:“不,黑猫和权杖留在这里,我不会留下。”
黑猫待在角落里,一直支棱着耳朵关注他们谈话。
听到这一句,它猛然转头盯住赫里斯,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眼神明晃晃挂着“你不要我了”。
先知站在窗前,转身回望赫里斯。
“那么你呢?回马戏团继续当魔术师吗?”
赫里斯想了想,竟然朝着先知点头。
是啊,继续当魔术师。
有什么不好?
先知失笑:“依照魔鬼的期盼,它们应该待在你身边。”
“不如魔鬼所愿不好吗?”
“但你留在我身边,同样是我的期盼。”
“可我留在您身边,只有无尽的争吵。”赫里斯说道,“一年前离开时我就说过,要么我找到证据证明您是错的,要么您拿出证据说服我您是对的。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让事情回到最初时那样了。”
听到赫里斯的话,先知翘起的嘴角略略放平,眼帘微垂,像是有些难过。
苍白的面色令他显得格外脆弱,好像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赫里斯的手指动了一下,又收回去,握成了拳。
这副样子,是想骗谁呢?
撇去领袖的头衔,除去先知的光环,眼前这个人可是大贤者。就算看起来再文弱,他也是位不亚于次神的强者。
赫里斯接着道:“您或许想指责我,就这么把本应该由我承担的责任推给了您。”
“不,”先知否认,“事情诚然因你而起,但你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不是你能够独自解决的问题,也不是你能独自担负的责任。”
“您真是宽容,刚才在您宽恕我与魔鬼结下契约时,我就想说了。”
受这宽容所惠的人摇摇头,并不像高兴的样子。
先知平静地看着他:“你已经不再信任我。”
“也许吧,或者说,确实如此。”赫里斯一边思考着,一边回答,“魔鬼盼望我背叛您,但我做不到,可我也没法做到像以前那样心无芥蒂地为您效忠。
“犯下的过错我会尽力弥补,只是除此之外,我不认为我们之间需要过多交集。”
当天上的烈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轨道行至最高点,赫里斯再一次打开木门。
正午的阳光从门外落进来,洒在他的身上。明明周围都是温暖的色调,青年身上却透着一股冷漠的气息。
随着木门闭合,散进屋子里的阳光也消失了,只留下窗口的一小片。
先知面朝窗户,双手搭在窗框上,过分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英灵在他身后显形,安静无声地站立着。
先知大概是有些伤心了。
“温蒂斯。”先知忽然唤起她的名字。
英灵神情微肃:“先知。”
“从远古、或者更早些的时候开始,人们就常认为,家中的孩子在成长到一定年龄之后,会开始挑战父亲的权威。赫里斯也是同样吗?你认为,他将我当成威严的父亲来反抗吗?”
英灵温蒂斯嗫嚅一会儿:“或许吧。”
先知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那么,真正疼爱一个孩子,就该放开手,让他去经历风雨,选择属于自己的人生,是这样吗?”
英灵迟疑地答:“是吧。”
“但赫里斯不同,我不能让他离开我的视线太久。”
英灵心中升起些不太好的预感:“……先知?”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