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些年来，吕元纬的运道一直不太好，应该说，自从妻子孟含薇意外去世之后，他的运势便没有起来过。

会试落榜……而且是以那样不体面的方式落榜之后，他很过了一段颓废的日子，也无颜回乡。

然而，他本性并非遭受打击便一蹶不振的人，最终，他决心留在京城继续攻读文章，等待下届的会试。

只是因着囊中羞涩的关系，他待的地方一直不太入流。

如今，靠着偶尔典卖字画维持生计，他的日子虽清贫，但也算怡然自得。

况且，吕家并非穷困之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在当地却也算是个富户。

这两年家中时常写信来催他回去，只是他心里憋着一股气，不信以自己的才学竟无出头之日，不愿把时间花费在路途上，所以宁愿过得清贫一些，留在京城里专心读书以待下一场的会试。

这日，他出门买笔墨，却听得周遭都在议论一则传闻。这传闻似是而非，说的却是安阳侯府的事。

说起来，这安阳侯府的卫侯爷跟自己勉强也算是连襟，只是安阳侯府门槛高，他一介书生，并不受待见，因而他也不愿与侯府多牵扯，免得被误会有攀附之心。

其实自从孟含薇逝去之后，他家等于是跟孟府断了关系，更遑论安阳侯府了。

今日听到这传闻，吕元纬心下纳闷，概因这传闻带着点桃色，似乎是与卫侯爷有关，说的是这卫侯爷“金屋藏娇”，藏的还是个艳鬼……这卫侯爷不是一向以疼宠妻子闻名吗，缘何竟流传出被妖魅迷住了心智的小道消息呢？

吕元纬虽然不解，却并未将这市井传闻放在心上，毕竟他现在跟侯府没有什么牵扯，自觉此事与己无关。

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买完文房墨宝便早早回去，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往后也将会是这传闻里的一个角色。

回去之后，吕元纬照常在书房苦读。

夜半时分，突然一阵怪风袭来，将他书桌前的灯吹灭了。

吕元纬一愣，正打算取来火折子点灯，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阁下可是举子吕元纬？”

吕元纬惊愕抬头，却见一身着青色水合服、身背宝剑的青年道人站在自己桌前，他之前根本没听到脚步声，对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仿佛是瞬间冒出来似的。

“道长是……？”吕元纬虽吃了一惊，但见对方神色平和，似乎并没有恶意，便开口询问道。

“小道姓西。”西遥打量这个女主的“前夫”，只见他穿着半新不旧的儒生澜衫，相貌虽然平平，神色却不卑不亢，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气度。

“西……莫非是清虚观挂单的西道长？”由不得吕元纬不多想，概因今日才听过对方的传闻，何况西这个姓氏并不常见，新近京城里姓西的道长也只有那一个。

“正是。”

“不知道长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吕元纬十分奇怪，自己跟这个西道长并无交集，却不知他为何会找上自己？

“你可还记得孟含薇？”

吕元纬面色微变，他怎么可能忘记孟含薇，虽然她嫁给自己不过几年就死了，但那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任妻子。

当年，自己被通政使孟大人看中，将庶女下嫁，他虽无攀附之心，但也感激大人的看重。

婚后，他和孟含薇也过了一段红袖添香的日子，在他自己看来，夫妻二人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只是红颜薄命，孟含薇在家中不慎摔倒，竟就这样去了，他很是伤心，有段时间连书也读不下去，也因此错过了那年的春闱。

后来，母亲不愿见自己一直沉溺悲痛，将他骂醒，他才重新振作起来。斯人已逝，悲伤无济于事，之后他便专心读书，虽然母亲有意给他续弦，皆被他以功名未成推拒了。这话虽是实话，但在他的心中，未尝没有几分是因为不想太早将孟含薇抛诸脑后的缘故。

再后来，他上京赶考，出了一连串意外，多年未回乡，续弦之事也就这样耽搁下来了。

现在听到西道长提及妻子，吕元纬心弦一动：“内子已逝世多年，不知道长为何问起她？”

西遥单刀直入：“你可知晓，孟含薇还活着，她现在就在安阳侯府，改换头面变成了孟含蓉。”

“什么？！”吕元纬再无法保持镇定，失声道：“这不可能！”

“我所言千真万确。”

“不，不，不可能，内子已死，你们定是认错人了。”吕元纬摇头，他觉得西遥的说辞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当年他明明亲眼见到孟含薇下葬，现在这道人居然说她没死，还成了安阳侯府的夫人？

“孟含薇确实死过一次，但她死后复生，借尸还魂附身到了孟含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