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曹炎这时拿捏出一个怪腔调来,道:“中书令此话何意,莫非是质疑此诏有假?”
中书令王林愤然道:“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岂知这诏书是否作假,是否是先王亲笔所书!”
李曹炎将书写诏书一侧往外一亮,大声道:“东朝大印盖于其上,岂容你肆意诋毁践踏!”
“你!”中书令一时气结。
这时殿前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赫然道:“四殿下征战沙场,战功赫赫,推行变法,富足一方,年纪轻轻就已屡立奇功,并未犯下任何过失,此等有功无过,岂有废储之理!”
话音刚落,便有人立马接腔道:“太傅,您这是什么意思,先帝遗诏,乃是先帝最后的嘱托,你这般作为,是否对先王有不臣之心?先帝圣明,大皇子苏澈人品贵重,历练有成,生母又乃当今德贤兼备的皇后,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宜承继大统。”
陈氏见有人提到自己,立马做出一副柔弱状,双眼泛红:“本宫只掌六宫事宜,深宫妇人不懂军国大事,一切都以先帝的意思为主。”一下子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她这副莲花之状看得殿外几个大臣一阵反胃,正欲讥讽几句,这时户部尚书突然直起身子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东朝安稳,望大皇子早日登基。”
“不可!”礼部尚书王祥瑞厉声打断道,“储君关乎一国之运,更是千秋万代之事,帝王之业马虎不得!”
一时之间派分两系,两拨人吵得头昏脑胀不可开交,他们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苏冕身边少了一个人,那个跟他进宫的小小婢女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一直被皇后护在身后的人似乎再也按耐不住,一跃而出正是大皇子苏澈。
先东王骁勇善战彪悍无匹,但是年轻时相貌确是极俊秀的,皇后陈氏也曾是盛京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引得无数俊才上门求亲,苏澈很好地继承了两人的相貌,俊秀中带着柔美,乍一看,让人心生好感,觉得是个斯文温柔的人。
然而这个斯文温柔的人当众眉峰一耸,指着礼部尚书王祥瑞,便骂道:“怎么?王匹夫你是说本皇子无能不配当储君,不能主宰千秋之业吗!”
方才只是群臣攀咬,如今大皇子当众质问,王祥瑞毕竟是臣,行了一个礼,放缓了语气道:“我并非此意,大皇子有大皇子的才能,只是这帝王需经天纬地之才,博古通今之略,要能容人,会用人,要心怀天下,要重江山社稷,要时刻自勉自律,要忍人之不能忍,要……。”
还未说完,便被苏澈打断道,“你说这么多要,就是说本皇子没有这些才能是吧!我没有,难道你有吗?难道你想当这个王吗?”
王祥瑞霎时间脸被气得煞白,浑身颤抖道:“大皇子怎能如此攀污!老臣一心为国,天地昭昭,唯望东朝能千秋万代,你怎可随意给我污上一个谋逆的罪名!大皇子如此口无遮拦,不识人心,恐不适合承载这千秋基业!”
“放屁!”苏澈厉声道,“本皇子适不适合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礼部尚书指摘,我父王让我继承王位,就是觉得我适合!怎么,你们想违抗圣旨吗?”
他又把圣旨抬出来,王祥瑞气得晕倒,其余支持苏冕的大臣也是瞬间一咽,这玉玺的确是真的,无从反驳,一时间心情焦灼,神色又是愤怒,又是无奈,而另一边的人眼见他们无话可说,面露得意之态,有报仇之快,也有看戏之乐,各人神态各异,精彩纷呈,但在这里面,有一个人始终垂着眼,面容平静安宁,从头到尾还一句话也未说过。
此人正是苏冕。
苏澈扫过众人,将目光投到苏冕的身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嫌恶的眼神,明明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却偏要装出一副高洁之态来。他已经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早就想铲除他了,身为嫡长子,却处处被他欺压,抬不起头,还要陪他一天天地演这令人恶心的兄友弟恭。如今他圣旨在手,胜券在握,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道:“四弟从始至终一言未发,是在想什么呢?”
众人大半夜在这争辩半天,口干舌燥,满腹迷茫,一声“四弟”入耳,连忙将目光投到这个刚被废掉的“前世子”身上。
只见他缓缓抬起眼,一脸平静道:“没在想什么,只是为先王默念了一首安心经,先王刚逝魂魄犹在,冕不愿其安宁被扰。”
苏澈当下真的是被他这个弟弟给气笑了,他也当真佩服这个弟弟,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在这惺惺作态,一番话冠冕堂皇,孝感天地,把他们这些人都衬托得猥琐不堪,可要不是他教唆党羽在这喧闹,怎会有如此场面。不过苏澈此时占得上风心情不错,也学着他的语气,装出一副宽厚仁德之态,缓缓道:“四弟若真有如此孝心,想让父王安心,那就应该遵循父王遗愿,助我继位,日后王兄定当好好照拂于你。”
苏冕面容平静道:“对国家社稷有益之事,臣弟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不图日后王兄照拂,只是王兄继位之事,纵使臣弟答应,也有一个人不答应。”
苏澈好像听到一个笑话,如今这天下位极人臣者和众皇子都聚在此处,全已无话可说,他很好奇还有谁能不答应,伸手整了整衣冠,往前探出半个身子,好整以暇地问道:“哦是谁?”
苏冕眼锋一扫,淡淡道:“父王。”
听到这两个字,苏澈的心陡然一沉,似乎听到了咯噔一声,手不由得因心虚而握紧,但转念之间,他又想到先王已去,继位诏书在他手中,苏冕无非就是垂死挣扎、虚张声势、胡搅蛮缠而已!腾不出什么水花来。不过夜长梦多,他也不愿再与他争辩浪费时间,还是趁机登基要紧,此时需得赶紧让人去金殿准备登基大典,等天一亮,便可继位登基,届时实权在握,宣告天下,苏冕若是再想反扑就是师出无名,犯上作乱。
苏澈心中井井有条地盘算着,右手微微举起,正欲下达命令,但是命令尚未出口,一声嘹亮的通传之音先他一步传了过来,高喊着:“世子妃驾到”
众人又是一惊,紧接着一头雾水,这时候她来干什么?虽是南国公主,但这是东朝政事,她又一届女流,来这里有何用?
众人虽是这样想着,不过南国公主才华美貌盛名在外,众人还是将头转了过去,只见远处一个女子分花拂柳而来,虽未看清楚相貌,但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姿已经让人浮想联翩。待她走得近了,看清她的样貌,更是一阵牙酸,凭什么天底下所有最好的东西全让她苏冕一个人占尽了!
众人目光追随着走到殿前,心想恐怕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世子妃了吧,正想看他们的笑话,忽见她长袖一抖,从锦缎中取出一份东西来。
她比霜雪还白的手往高处一举,道
“先王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