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要塞。
便是后世的九江。
此段长江颇为和缓,且这个时代的九江周边水文与后世有偏差,即便接连大雨,都能通过洞庭湖以及周围水道泄洪。
这也意味着,扼守江州,无法以水攻之。
而守方,则可以通过洞庭湖以及错综复杂的水道进行补给。
甚至,进行袭扰。
半边是水寨,半边是坚城要塞。
江州自古以来就是大城,但城防坚固程度跟关中、河东等坚城根本无法相比。
可江州偏偏在老将胡则的主持下固若金汤。
曹翰已经围城近两个月,却无可奈何。
眼看着江南雨季将至,弓弩对于双方都将成为无用之物。
对于守方而言,实际上对弓弩的依赖反而低一些。
因为城内本来就是一群疯子加亡命徒,守城时兑子兑的起。
而宋军却兑不起。
所以这两天曹翰两面攻城,即便几次百人队冲上城墙,依然被赶了下来。
宋军士气稍泄,便低沉下来,准备喘息一下,再作打算。
北边临江的哨塔旗号变换。
这是在说,又有补给船只突入江州水城。
封锁不了,宋军的水师虽然比以往强了许多,但还是无法彻底击溃依托城垣水寨防守的江州水军。
江州一直有源源不断地补给。
也不缺乏兵员。
金陵骤破,无数南唐官兵涌入宜兴、徽南等地的山区,以及洞庭湖深处。
即便国祚破灭,君主宗室被擒入开封,但南唐人心一时之间还不会散。
万马齐喑的时刻,有江州要塞成为例外。
像是黯灭夜空中唯一闪耀的孤星。
照耀着无数对南唐还保有忠义与铮骨的士庶汇入江州。
无论是慷慨赴死,还是抱有幻想,这些人的精气神都不能轻易磨灭。
必须以最血腥的手段予以扑灭,才能够避免江南其他地方也开始鼓噪。
曹翰自诩名将,自然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才下令城破之后屠城。
雪片般地札子往枢密院与政事堂送,竟是弹劾他曹翰,为了一己功名,不惜以屠城逼江州城中尽为死士,以致影响朝堂兵马调动,迟迟不能定下北伐晋阳的时间。
便是赵匡胤手中已经留而不出的弹劾札子,已经有十余份。
鼓歇。
曹翰举手示意退军,今日便到这里。
江州城中士气越来越旺盛,因为他们期盼着雨季到来。
短时间,是破不了江州城了。
那便围吧!
“拜见先锋使,湖口传来消息。皇子驻泊湖口废弃船场,回报说要暂歇两日,让将军专断。”
曹翰哼了一声,满脸不爽。
就因为围城近两月不下,连官家都要不耐烦了吗?
所以才派皇子前来督战?
虽然官家写信来,言明皇子并非来争功夺权,但他还是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激将。
封皇子权江州节度使,意思这江州一时半会下不来?
更可笑的是,这皇子为了不当江州节度使,自夸一个月攻下江州。
当他曹翰是摆设吗?
这是要逼他全军不惜性命的强攻吗?
围城上万将士的命,就如此轻贱?
皇子还没来,全军上下对皇子已经是满腹怨气。
没想到,这皇子忽然不来江州城下汇合,反而在湖口那地方驻泊。
搞不懂是想作甚?
他甚至恼怒,湖口那边不安全,江州水师神出鬼没,还有湖匪作乱。
难道,要自己分兵过去迎接?
还是要他亲自去请?
本来心里就窝火,此刻更加的怒火滔天。
回到营中,分派了些抚恤与后勤上的琐事,便坐着磨刀。
这刀是曹彬从金陵皇宫中得来,转送给了他,他便当成宝一样。
“先锋使大人,外头有人求见,自称是故人。”
一名小校挑垂幔进来,毕恭毕敬,递上一份书信。
曹翰接过信,拿起搁在桌上的宝刀,将封口切开。
展开信一看,顿时眼睛一睁。
“快请进!”
他眉头皱起,再次看信上内容。
较为简短,是晋王亲笔信,只是叙旧。
但托一名旧友弥德超前来叙旧。
弥德超?
这是个小人啊!
曹翰虽然以狡诈多智著称,但对弥德超这人还是有些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