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之后,薛砚的大姨便招呼着要给依蔓收拾一个空房间。 “不用麻烦您了,”依蔓说,“我自己收拾就可以。” “那怎么行!你可是客人!再说了,你也不熟悉那些家具啊摆设啊放在哪。”大娘说着,便风风火火地拽着薛砚离开了。 依蔓本想跟上去,然而双双眼巴巴地拉着她的手不放:“姐姐,你什么时候教我变小鱼呀……” 她只好摸了摸双双的头,柔声道:“变小鱼呢,其实不太难,但是维持小鱼形状不变就需要点功夫了。” 双双一脸期待,使劲点头。 “那我们从最基础的学——你最多能凝出多大的水团?” “多大?”双双伸开双臂比划了一下,“这——么大!我都抱不住!” 依蔓暗暗叹了口气。 双双的法术天赋确实很强,自己像她那么大的时候最多只能凝出三个拳头大小的水团,无数次被同龄人质疑法术水平。 这样的天赋,因为一个结界被困在赤暮村,真的太可惜了。 还有其他出不去村的孩子,法术天赋应该也比自己高。 依蔓又问:“那,如果你用水凝一条细长的线,最细能有多细?” “这个我没试过呀。”双双摇头。 “那你试一下?”依蔓说着,在指尖牵引出了一条如同毛发粗细的水线。 双双也有样学样,但无论怎么努力拉长那一团水,最多也只能拉到胳膊粗细的程度。她不禁赞叹道:“哇姐姐真的好厉害!这个我也想学!” “这个就要靠练习了。应该直接和附近的凝水元素感应让它们汇聚成自己想要的形状,而不是先凝出水再改变水的形状……水鱼的原理也和这个差不多。” 双双似懂非懂,拉扯着手里的水团。 依蔓感受着空气中凝水法力的流动,一边想着像双双这么用法力果然是太浪费了,一边又暗暗松了口气。果然,双双的天赋只是普通的高,而薛砚那种法术天赋的根本没有第二个。 薛砚虽然使用法术的方法也很简单粗暴,但他对炎炽法系的控制能力简直高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那本来应该是经过无数次练习才能掌握的东西。 依蔓的法力一直很弱,所以无比重视使用法术的技巧,力求控制精准,一丝法力都不要浪费。 虽然这样,她的法术依旧比那些天赋高的人随手使出的法术弱很多。 不过也是因此,她的基本功非常扎实,教导双双的时候便很轻松。 “闭上眼睛……感受到空气中的凝水元素了吗?在心里想象你想要的形状,把它们汇集城那个形状……好,现在……” 少年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为什么这么麻烦的啊,那玩意随便一变不就出来了吗?”薛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边,不耐烦地抛着手里的火球。 “哇二哥别添乱,”双双睁开眼嘟着嘴十分不满,“姐姐在教我变小鱼!” “我也会!”薛砚一抬手,那个火球瞬间扭曲了形状。 依蔓勉强地问:“你这是……鱼?” “不像吗?” “额,扭曲的三角形加正方形?” 双双十分不屑:“一点都不像鱼!不好玩。” 薛砚大受打击,嚷道:“那你变一个像的啊!” “姐姐不是正在教我嘛。”双双拍掌道。 依蔓抬起手,手里赫然又是一条鱼。那鱼只有半个手掌大,活泼地甩着尾巴。 “男子汉大丈夫不需要用法术做这种小玩意,”他撇嘴,瞟了一眼她的神色,又补充道,“不过这条鱼确实做得不错。” 依蔓把鱼递给双双,对薛砚说:“你来的挺快。房间收拾好了?” “对啊,我就是来找你的。” 大娘也踏进房间,赞叹道:“小依姑娘的法术学得真好!双双你看见没……” 双双接道:“知道了知道了,要和姐姐多学习。” 大娘又转向薛砚:“阿砚你也是……” 然而此时的房间内并没有他的身影。 他已经在大娘赞叹的时候拉着依蔓回家了。 “调皮孩子。”大娘笑了笑,转身进了后厨。 在依蔓的想象中,薛砚的家应该是家具摆得十分凌乱、各种东西随便乱扔、没准还能发现被烧焦的痕迹……总之就算大娘可能帮忙收拾过,她还是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 所以当她踏进他家时,着实吃了一惊。 屋里整齐地有些过头了。 不,与其说整齐,不如说空旷。 毕竟,对于这种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摆的屋子,实在不能用整齐来形容。 薛砚家和大娘家、村长家的构造都不一样,是双层的小楼。 进门处摆着一个绘了些魔法纹路的木制屏风,可能原理是一个小型的防御法阵,不过很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激活。 绕过屏风,便是主屋。 主屋的墙壁上也绘着一些装饰性的纹路,但那些纹路并没有铺满整个墙壁,而是留下了或圆或方的空缺。 房顶上的炎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浅褐色的地毯从屏风一直铺到了房间的最里端,连着上楼的木制阶梯。除此之外,整个房间空无一物。 依蔓问:“你家主屋都不放点桌凳吗?” 薛砚无所谓地说:“送人了。” 她又问:“墙上纹路的空缺原来应该是挂着画的吧?” “都送人了,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依蔓想象了一番这个房间原来的摆设,摇头道:“糟蹋了好设计。” “又不是我送的,”薛砚一边朝阶梯的方向走一边说,“我娘送的。全村每家每户都送了点。” 她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薛砚踏上一层楼梯:“我家值钱的东西也没几样。她希望他们能照顾好我。” 她莫名地听出了临终托孤之意,顿时沉默了。 薛砚倒不是很在意,兴冲冲地领着她走过二楼的走廊,推开一间紧闭的房门:“你最近住这里就好。” 这间房间有个很大的窗户,冬日的阳光洒在刚刚收拾好的床铺上,暖意融融。 依蔓没急着进去,回头看了一眼楼梯:“二楼好像比一楼大很多啊。” “啊,你发现了?我娘用过法术,所以我家的二楼特别大,有好十几个房间。”薛砚说得颇为骄傲。 她说:“据我所知,风间法系对于空间的操纵只限于短暂传送,不可能有你说的这种的法术。别的法系,好像也没有这样……” 他断言:“你一定是学得太少了。” 四面八方依然满布着村外结界传来的法术波动,依蔓无法判断这里到底用了什么法术。她点点头:“有可能。” “就是,别磨叽了,赶紧看看这个房间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依蔓走进房间,转念又道:“这个法术你知道具体怎么施展吗,我想学。” “我又不是风间的,”他撇嘴,“当然不会。你也不是,想学也学不了吧。” 她严肃道:“虽然不能用,但我可以了解一下法术机理。” “行了吧你,头脑里除了学法术还塞了别的东西吗?”薛砚扶额。 依蔓认真反驳:“你昨天还说我头脑里塞的全是些没有用的法令……” “这你也记得?……哎不是,我说,这房间应该不缺什么东西吧?” “不缺。有桌有凳有床,足够了。可能在我行李拿回来之前,还缺点笔墨纸砚。” “这个有,”他露出笑容,“在桌子旁边的那个小柜子里,特地给你找的。” “多谢。” “我房间是刚上楼左边第一间,有事可以来找我……不过我一般也不在房里。其他房间不要进了,里面有些带阵法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效果。” “嗯,”依蔓弯身从矮柜里拿出笔墨纸砚,认真在桌上摆好,“这房间很暖和。” 浅蓝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让她看起来安静而柔婉。 “最暖和的一间给收拾给你了,也不知道为啥那么怕冷,”薛砚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多锻炼知道吗!明天开始每天和我出去跑圈。” 依蔓磨墨的手顿住了:“你说什么?” “晨!跑!”他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晨跑?” “就这么约好了,依大小姐你就是老不运动才这么怕冷,”他擅自决定道,“我去帮大姨晾干货,午饭再来叫你。” 说着,他便纵身从窗口一跃而下。 “我还没有答应。”依蔓起身走到窗边,感到十分头疼。 那个黑发少年笑嘻嘻地站在篱笆旁,抬头挥挥手,便迈着闲散的步伐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依蔓无奈地走回桌边,把怀里的纸张拿出来,很快便陷入了新一轮的计算之中。 这个结界如果是清辉法系的,按计算,应该削弱得比现在的状态更多……所以,一定是多种法系混合的结界。 如果村长说的没错,是郡守派人加强了薛砚娘亲的法阵,有一点讲不通,那就是属于一个法师的结界,理论上不可能被对立阵营的法师加强。所以,可能是村长对法术的知识掌握得不够好。这个结界应该分为两层,里层是薛砚娘亲所属的风间法系,外层则是郡守派来法师的其他法系,其中也许有清辉法系。 但是,这两层结界现在看来已经完全融合到了一起,情况显得更复杂了。 她揉揉太阳穴,颇有些无从下笔,只好先回忆了几个书本上学过的类似情况,一一列在纸上,慢慢梳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