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同床异梦(三?下)(1 / 1)南柯行记首页

她有什么心事非要在深夜垂泪,暗自伤神?他不是个寡情薄意之人,既然当一日的夫妻就要对她负一日的责任,他还是很乐意倾听她的烦恼,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为她排忧解难的。可她似乎并不愿意和自己分享心事,也许是她厌恶自己,刻意回避,也许是自己根本解决不了她的忧愁,她又何必多费口舌呢。她在呢喃着对不起,是对耶律逊宁说的吗?还是另有其人?又或是对不起她自己?反正不会是对他说的了,她埋怨他还来不及。

韩德让不禁感慨人性的复杂,想不到一向坚强开朗的她也会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当初她遭人暗算血流如注,趴在自己的背上,昏迷中隐约得知被救,额头冒着冷汗,强忍着剧痛,没有任由天性疼得哭爹喊娘,而是卖力地说着谢谢。在父亲的帐中,她才醒不久,面色惨白,就咬紧牙关为自己缝合伤口。曾经的她能凭借顽强的意志承受非人的苦痛,像个铁人一般,坚决不落下一滴眼泪,而现在的她却在温柔乡里因为“伊人在水一方”而哭啼成个泪人,到底还是要怪阴错阳差、命不由己。

这下韩德让也睡不着了,同床共枕的两个人背靠着背,各怀心事。陆银雪并不知韩德让今夜失眠在观察自己,她转向他,从背后轻轻搂住他,把脸贴靠在他宽厚的背上,感受着他的呼吸起伏,去接近他跳动的心脏。如此亲昵的举动,倒不是出于爱意,而是她想让他们的心更近一点,便于“心灵感应”。“反正韩德让睡得正香,才不会发现自己越轨的举动。”她想着,突然脱口而出:“致尧,我对不起休哥,也对不起你。”

她不知道韩德让闻之一惊,睁开了眼睛,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冒出声来,生怕把他吵醒。她靠近他的脸,看似乎他并没有被打扰,心中是石头落了地。

“在人前,我们带上面具,对好台词,伪装成恩爱的夫妻。在人后,你能做到不爱我但敬重我,可我却只愿对你疏远冷漠。你有地位、有金钱,肯为我提供好吃好喝,而我却来历不明、身无长技,只能还报以无趣的身体……我思来想去,既然我们都是牺牲品,被塞到同一顶穹庐中,错也不在你,那我何不好好与你抱团取暖、好好相处呢?精神上,我们的心已经伤痕累累,生活中,就不必再给对方补刀添堵了。”

她在心底默默地念着,泪水又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浸透了韩德让的白中衣。两行热泪化作一片冰凉,韩德让微微一怔,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陆银雪并没有发现韩德让的异样,擦干眼泪继续在心中诉说道:“我玷污了休哥的爱情,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却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对你,至少要做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我要亲自为你烹食煮饭,辽国的饮食实在是太粗糙了!我想好好给你画些肖像,古代人物画千篇一律,身材比例实在太过失真失调。或许我还应该自暴自弃,配合你发泄欲望,像你用我顶替萧燕燕一样,也把你当成耶律休哥,我们麻痹自己,利用彼此,男寻欢女觅爱……”

真该死,怎么能这么想,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这对洁身自好的休哥太不公平了!她已经因爱得夹带私货而惭愧,若再沦陷于情欲,就真无颜面对爱惜羽毛的休哥,更无法接受自感堕落的自己了。她真的害怕自己被韩德让无心插柳,先攻破了身,再俘获了心。她不能引火焚身,韩德让对她再好也只是弥补他无能为力的挫败愧疚,否则在历史上他为何会默许萧太后扫除自己的原配妻子呢?她对他再好也只是虚情假意,不过是为了在逃离之前过得舒服点,少些遗憾。她爱的人是耶律休哥,能拯救她的人也只有耶律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