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撑起身子,半倚在床头褥枕上:“那便叫他试试吧。”
刘秀使了眼色,内侍便匆匆赶去偏殿宣召了。
入宫时,益清对宫内的礼仪似是了解的清楚,不用孟曦提点,便一应做得周全,内侍宣召时孟曦正与他讲汉中王中毒的基本情况,二人一边拿着桌上的小点心垫着肠胃。
随后,孟曦携益清进入内殿,益清摸脉许久,都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孟曦便知希望不大。
其实早在汉中王将她召回之时,宫内心腹的御医便已看过,纷纷摇头,这种毒混合而成,根本无解。
良久,益清起身跪拜在地:“草民无能,此毒日积月累已入心脉,实在无解,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延缓。”
“日积月累”汉中王轻声呢喃,缓缓探出一口气来。
孟曦往床榻瞧了一眼,后对着益清问道:“你只说能拖多久。”
“一月之余。”益清小心翼翼的回答。
殿内一时静谧。
一个月之内她要安排的东西太多了,孟曦低头思虑着什么,忽而只听见床榻上传来一声硬撑着的帝王君令:“除静安公主外,都给孤退下。”
众人一时愣神,很快又悉悉索索全数退出殿外,益清不放心的瞧了孟曦一眼,也只得退出殿外。
一场谈话,像跨越了几场春秋,世事变化,向来是注定,又向来是谁都料不定的。
结束谈话,站在殿门口的孟曦,看了眼殿外夜幕将至的天际,她知道一旦她跨出这个门,便是万劫不复,至死方休,又转头望向仍旧背对着她的那位垂垂老矣的王,他的父亲。
她定定心神,像是终究是下定决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黑夜即将笼罩的寝殿。
命人安置益清后,她悠悠踱步,晃晃荡荡的来到怡和宫门口。听宫人说皇贵妃身子不适,孟骥今日向老王讨要了恩准,来此照顾。
原本还在犹豫,哪料宫人老远瞧见了她,便赶去通报,她稳了稳心神,只好走了进去。这是她向老王谈来的条件,也是她的原本意思,总要她自己来说。
刚行至内殿,便见孟骥迎了出来,笑吟吟的唤着她:“阿姐,快进来。”
孟曦冲他柔和一笑。
殿内孟曦作揖拜见,皇后去的早,膝下并无子女,如今这位皇贵妃便算是宫内位份最高的,而孟骥的身份自然无可说。
其实她与这位皇贵妃并无多大交集,只是平日里孟骥爱往自己这个无用的公主那跑,她却也并不拦着,便对她有几分好感,也许是皇贵妃的身份让她不得不表现的大度,可至少也不见得势利。
许是身体不适,后宫唯一的皇贵妃此刻却并未见衣物饰品多么的雍容华贵,屋内也是气质典雅,坐于桌前,冲她摆着手,示意她不用多礼,和善的笑问:“今日公主怎么想起来我这里看看?还未曾用饭吧,正好一起,来人,传膳吧”
长乐殿的事如今都传遍了,后宫之人无缘得见,平日里个个议论探讨的紧,可这贵妃娘娘如今见着本人却连提都不提,孟曦不由高看几分,她能做到皇贵妃的位子,果然有常人所不及。
“多谢娘娘,孟曦此来是有事与孟骥说,恰好娘娘也在,便省再跑一趟。”孟曦乖顺的回答。
“何事啊?”汉中最近多事之秋,孟曦亲自来找人,定然不是小事,高雅如贵妃,一时也不免有些担忧。
“父王,有意退位。”孟曦只短短说了几个字,寓意了然。
都是聪明人,皇贵妃立时便听懂了,惊愕间不小心推翻了身旁的茶盏,孟骥则伫在原地愣住,反应过来时,情绪有些激动:
“自古立长不立幼,该是大哥才是。”
“你觉得这条规矩在皇家,成立吗?”孟曦驳他。
“不,我不要......我根本不想......”
“放肆”没得孟骥说完,他母妃便打断了他:“此事,由得你要不要。”
皇贵妃的反应自然在情理之中,谁不想自己的儿子能坐上至尊之位,她一生未曾坐上皇后之位,若是皇太后那也是一样的荣耀,只是孟骥的反应却在孟曦意料之外,原本想他兴许是无所谓,顶多听她安排便是,却不曾想他竟然如此抗拒。
可此事,事关汉中未来,虽是她提出来的,却也是她与汉中王共同的意思,毕竟老王也知道他这几个儿子各自的能力,孟闳能力不足,孟闾德行不足,孟祁年龄不足,能但此重任的,除孟骥无他。
似乎想到什么,孟曦脸色微变,厉声与他道:“骥儿,姐姐没有在同你商量,事关整个汉中,这个王,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这是你生为皇子该做的。”
说到这,孟曦低头暗思,一切为了汉中,不管是什么都是该做的。
翌日,汉中城内又传出皇召,三日后举行祭天及退位大典,由皇三子孟骥继位,一时间,又是汉中城内又是一波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