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正当景色和宜,日光浓浓,御花园里莺飞蝶舞,百鸟高鸣。冷秋在宫里居了这么多年,倒也晓得何时的花开得最为惹人爱,遂带着绿痕到这里观赏月季。
她攀上一株花枝,轻凑上去,嗅得满鼻芬芳,还是熟悉的味道。御花园的景致年年皆如此,只是人却不尽相同了。微不可闻暗叹一声,却在下一刻于花叶的罅隙里,对上一双暗沉沉的眸子。
冷秋怔然,那样一双熟悉的眸眼,可她如今竟是看不懂里面的百转千回。还是绿痕率先反应过来,低首敛眉,规矩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慕文烨又深深看了冷秋一眼,才一手拨开挡住他面颊的繁枝茂叶,一手抬了抬,示意她平身。
昨儿个的御花园被新入宫的嫔妃们占着游览,他不愿巴巴前去自惹头痛。是以,今日少人之时便来观赏这好似一夜花开的月季,却不曾想能在此处见到冷秋。可他一向晓得她是不同的,不是吗?
她不喜浓妆不爱珠翠,只随意绾发,甚至有时不施粉黛就出门。但在他眼里,却是顶顶好看的。常人道,娇花配美人,美人就该是她这副模样的。
“大哥今日竟如此好兴致,竟未带随从,”冷秋回神后问道,“是也被这般美景迷住了吗?”
她的眉尾不自知地微微上挑,透着肆意又娇媚的意味。这双瞳孔,陪伴了他近十年的双眸,笑起来时若冬雪消融其中,化为点点繁星,闪耀灼人。
慕文烨耳中听得宛转鸣翠柳的黄莺啼叫,眼中凝她:“自然。如此美景,谁人不爱,”而后素手折一枝红色月季,插在她发际,“你这样,很美。”
她容貌虽清丽,却总是透着淡淡的冷意。旁人配上朱殷色都是喜庆之感,偏偏她配出冰寒之意。可即便这样,也足够媚然艳骨。
冷秋就伸手轻轻拂过那朵花儿,弯着眸眼笑了笑。
年轻的君王看着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自后而至的脚步声掩于唇齿中。
聘聘袅袅的身姿,柔弱无骨的线条,带着独爱的发间流苏,是苏依,后面还跟着位小丫鬟。她见了面前这二位,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眸中含着些意外之色,福了福身:“嫔妾参见陛下,”又礼数周全地对着冷秋甩了甩锦帕,颇为顺当地走至冷秋身侧。
冷秋瞧了瞧慕文烨的眼色,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哥,你可瞧见了?身为你的嫔妃,宁主子倒是更亲近我一些呢。”
看着她眉目间溢着专属于女儿家的洋洋娇俏,慕文烨的心情莫名大好,就故作一副气急败坏模样问苏依:“怎么,朕像是个会吃人的老虎吗?”
“不像,”苏依素腰一束,柔然轻笑,“陛下同冷姑娘均是吉人亲民之相,只不过陛下自带威严,只可远观。是以,嫔妾亲近冷姑娘便不奇怪了。”
闻言,冷秋又抬了抬脑袋,颇有一副小人得志趾高气扬模样。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小巧的红唇半翘着,慕文烨看着看着,又不自然撇过头去,拂袖转身:“罢了,看来朕在此处颇为不合时宜,便留给你们好姐妹吧。”
“陛下他…”苏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地对冷秋问,“陛下可是生我们的气了?”
“怎么会呢,”冷秋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具江湖气息那般拍了拍,“陛下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小气和骇人,不然还如何能做陛下呢。”
苏依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鬓发边的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然后,她抬眸望向冷秋发际那一大朵艳丽的月季,微微侧着头叹道:“可真好看。”
下一刻,一支月白色月季花被冷秋摘下,笑意盈盈地在她发间比划着,嘴也不停:“我还是觉得你配流苏更好看些,浮萍悠然,娉婷袅娜。不过偶尔插上一支花也未尝不可,白色多衬你…”
苏依静静地看着她靠近自己,看着她眼底含着的烟波,看着她认认真真地为自己别上一支花儿。不知怎地,唇角勾起一抹笑,蓦然出言道:“冷姑娘可愿到我宫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