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辛荣的伤口见天的恢复,直到结的硬痂轻轻用手戳着全然不痛时,赵叶璧才放心地去医馆。
只是赵叶璧觉得一事特别古怪,理说她同将军是借宿的客,但数日里除了按点送饭的丫鬟外再没见别人打扰他们。
硕大一座廖府,数不清的佣人全部绕着他们的客房走,生生清出一片无人之地。
因而,赵叶璧出入廖府时来去自如,旁的都视她不见。
城南的医馆是全梧州府最有名的一家,全因宋大夫一人的大名,据说他是当初皇宫里的太医令,因一出什么宫廷秘闻牵连出宫,数年来各地行医,这几年才落脚在梧州。
赵叶璧的爹爹生的病来势汹汹,幸亏宋大夫悉心调理才稳定下来,不然早已撒手人寰。于她,这是救命之恩。
宋大夫单名一个济字,两鬓霜白依旧亲自坐堂大半日,他刚行完一套针,正在卷着针垫,听到赵叶璧来了也不紧不慢地继续着手上活,叫她稍等片刻。
赵叶璧乖巧地立在一边,她仔细观察着宋济和周围其他学徒的动作,暗自记下一些。
那边宋济收拾好东西抬起头,唤了个年轻姑娘,嘱咐道:“赵姑娘往后就跟着我这小徒弟先从抓药学起。”
小徒弟名为陆珂,是宋济的关门弟子。她热切地来挽赵叶璧的手,朝宋济狡黠一笑,道:“认得的,认得的,这不就是城北赵家的三姑娘嘛,老面孔了。”
赵叶璧“嗯”地点头,软声对两人道:“喊我阿璧就行。”
陆珂是医馆里唯一的女学徒,比赵叶璧大两三岁,瞧见她不免生出一种当人师姐的自豪感。
陆珂边引赵叶璧去药堂,边将医馆里头诸多事宜仔仔细细地讲给她听。
到了地方,陆珂指着一格一格的药柜上贴的标签,摸出几本入门的草药图本一股脑塞进赵叶璧怀里,道:“虽然师父说你只是来帮忙,不算正经学医,但常见的药材总得认个七七八八。倒是不急,你慢慢背着。”
赵叶璧双手抱着图本开始对着药材辨认起来,她对爹爹总用的那十来味十分熟悉,对别的一窍不通,所以态度认真地一点一点学起。
陆珂忙一阵闲一阵,她歇着的时候就双手撑在柜台上,脚不安分地踢着柜台底边,侧头去问身后的赵叶璧。
“哎,你说你都嫁给将军了,怎么还来医馆?别是被我师父那老头骗来的吧!”
陆珂说话没个正形,赵叶璧捏着龙葵草嗅气味,她不假思索道:“因为我爹爹还病着。”
“我师父说,你爹那病要是有铁龙兰的树血就能治。虽然稀少难寻得很,但你去求求将军,只要他派人去找,肯定能找到的吧。”
求将军?赵叶璧不知为何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是牛肉羹,她赶紧摇摇头,道:“我没和将军说过我家的事。”
陆珂不可思议地看她一眼,手指绕着头发玩弄,撇撇嘴道:“你这怪人,我要不是家里穷才不当医徒呢。要是我能傍上将军,就见天地吃喝玩乐!”
“扑哧”赵叶璧笑出声来。
一会,她又问道:“对了,陆珂姐姐。我不在时,我家姐姐来给爹爹抓药了吧。”
陆珂皱起眉想了想,道:“咦!倒是没什么印象,许是来过吧,但没你勤快。”
许是来过?赵叶璧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
日头逐渐西移,赵叶璧自那会起心里就沉甸甸地揣着担忧,手上动作虽然仍旧有条不紊地认真辨认药材,嘴上话就少了很多。
陆珂忽然被师兄叫去学习个不怎么常见的重疾,所以全然没察觉到赵叶璧的不对劲,她忙回来后恰好瞅见赵叶秀进门,赶紧拽拽背对着门的赵叶璧。
“说曹操曹操到,你瞧那个不就是你大姐吗?”
赵叶璧转头看见赵叶秀,赵叶秀也是直奔柜台的,目光直接撞上了。
赵叶秀挑挑眉,她对这个三妹妹自小就呼来喝去,便照往常般习惯地开口嘲讽:“哎哟,这不是咱们的将军夫人嘛,怎么来医馆跑堂了。”
“大姐,你这些天可有按点给爹爹抓药?”
“我没听错吧,这就是你应该和长姐说话的样子吗?”
只言片语,便剑拔弩张。
陆珂愣住,心头浮现大大的三个字:亲姐妹?
赵叶璧一直弄不清两个姐姐对她平白的恶意从何而起。她本就不善告状,何况纵然爹爹疼爱她,但姐妹间相处的细处那么多,爹爹毕竟是男人,看不见背地里的弯弯绕绕。
她被欺负了这么多年,一见赵叶秀就眼眶红红,虽然心底气极,但嘴上说不出话来,气势上直接弱了一大半。
赵叶秀又是个不顾场合,得理不饶人的主,追了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同我们赵家已经没有瓜葛了。爹的事,轮不着你管!”
“你!”赵叶璧被气哭,眼泪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赵叶秀冷笑,不屑地哼了一声,挖苦道:
“若不是因为你和你小娘,我们赵家何至于穷苦到这种地步。”
这边赵珂手足无措地看着赵叶璧,忽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爽朗笑声响起,惊讶地循声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绛紫毛领冬裙、身材高挑丰腴的年轻女子款款而入。
“往常医馆都是药香浓郁,今个怎么一股子酸气?哪个不小心打翻了醋坛,熏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