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之上,黎富仁跟齐氏并排而坐,两个人都直直看着面前站定的一对新人。 黎花快速上前交代礼仪:“开始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一对新人转过身,面对主位上的高堂,黎轩眼中情绪复杂,那是生他养他的父母,但是今天却要为他承担之后的所有,他心中有愧,可绝不后悔,瞥了眼一旁与他红绸连接的女人嘴角再次弯起来,两人同时深深埋下身子叩拜下去。 齐氏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眼角潮湿。 人群中,很多人最开始知道银铃身份时很不屑也很戒备,毕竟,草寇在他们心中都是杀人如麻的‘畜生’,可现在这一幕让他们不得不感触。 黎花身边站的黎果一把抓住她胳膊,看了眼黎花红了眼眶。 黎花摇了摇头:“姐姐,不会有事。” “花儿,一会儿你亲自送她们进入新房。”一旁的秦桢淡淡交代。 黎花嘴角轻扬:“好!”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周围宾客开始吆喝欢呼,大厅外,府衙大人带着官差严密把守,看着那一对新人从大厅里面慢慢出现,凝眸一错不错的看着,似乎也在防备着某些意外发生。 “大人,既然都来了,也不差喝上一杯喜酒,这新人入洞房的时间还是要给的,请大人上座。”秦桢到了府衙大人跟前笑容可掬说道。 府衙大人眯着眼一字一顿:“秦二少爷应该知道这草寇流窜对朝廷是有多重要吧?最好不要有其它打算,老老实实配合本大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若是你们敢耍花样,那便是跟朝廷作对,是要株连的。” “哈,大人真是会开玩笑,秦桢只是一个汝阳商户,怎么敢跟朝廷作对,大人不用担心,我们说到做到,大人请。”秦桢面容一丝波动都没有,侧开身子热情招呼。 府衙大人又看了他一眼确定对方没有什么别的举动,冷哼一声甩袖上前,吩咐道:“你们都给本大人盯紧了,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大意,若是出现差池谁都别想好过。” “是,大人!” 黎花跟着一干送亲的人将新人拥簇进入新房,当那两扇大门闭合,银铃一把掀开了盖头转过身来,噗通跪在了地上。 “黎花,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哥,他不能有事。” 黎花眉梢一抖眼睛瞪大几分,快速上前抓住她胳膊:“你给我先起来,谁让你跪我了。” 银铃是真的着急了,眼泪控制不住。 “大哥!”黎花怒吼。 黎轩叹息,上前将人拖着轻而易举带起来,安抚:“你不能先乱了分寸,不管怎么样,保住你自己才能有机会保住他,目前先要想办法怎么从这个地方离开。” “轩哥。”银铃一脸愧疚。 黎轩很认真道:“不要对我有丝毫愧疚,要娶你的是我,从来不曾后悔,不管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再决定的那一刻我便告诉自己,这辈子都要将你保护的好好的,草寇又如何?那也是我黎轩的娘子。” “轩哥!”银铃落泪。 黎花双手环胸:“哥,带她走,离开汝阳,找个地方先落脚安顿,剩下的事情我跟秦桢来安排,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南风脱身跟你们去会和,只是,这期间就要辛苦你们一些了,隐姓埋名。” “无碍!”黎轩看着银铃温笑道。 银铃拽住黎轩手腕不断摇头,喃喃着:“不能,不能这样的,黎家大院还需要你,你是他们的主心骨,你是娘和爹的希望,我不能这么自私拖累了你,我与哥哥这些年来东躲西藏过够了这种不能见光的日子,我不能让你也这样,不能…”银铃泣不成声。 “你就问自己一句,还要不要跟我大哥恩爱白头?”黎花沉声质问。 银铃转头不知所以的看着黎花。 “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我相信,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任何困境都会有解决的那一天,是,我哥今天可以放开你的手让你跟着官差离开,但是,他一定会痛恨自己一辈子,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他这一生都不会快乐,都会自责自己。” 银铃怔楞下默默流泪,仰头看着面前男人。 黎轩轻笑,替她一边擦拭一边道:“花儿说了我最想说的话,家没有了我们可以再建,可是人没了,我该上哪里去找呢。” “轩哥!” 婚礼席面,秦桢代替黎轩游走宾客之间。 “我说,你们是不是可以将那对新人喊出来了,这都已经一个时辰了。”有人突然高声道。 秦桢淡笑看过去,说话的正是陈军,心中也同时冒出一个念头,不动声色婉儿淡笑:“陈少爷是有什么指教吗?” “指教倒是不敢,但是,我们汝阳城有这么大一个威胁,想必,若是不能将这祸害铲除,在座的各位都会寝食难安吧。”陈军似笑非笑的在周围扫过一圈。 秦桢冷冷嗤笑:“陈军,你就这么容不得一对新人,给他们最后一点时间?你这心里要多阴暗才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谁人不知这婳茶楼在汝阳城也有一点年头了,约莫两年了吧,汝阳城可有一点点不安宁或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周围宾客低头议论纷纷,表情各异。 秦桢举了举酒杯:“各位,这新婚大喜的日子发生这等子事,搁谁都不会高兴吧?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成全一对新人这么短短一个时辰难道很过分吗?” “秦桢,你这么帮着这草寇意欲何为?”陈军冷笑着再次道,不等秦桢说什么继续,“哈,我可是听人家说过几句,你那娘子在成亲之前就跟着南老板走的可是很亲近,生意上的往来也就罢了,地底下更是称兄道弟一起喝酒,啧啧,就是不知道真实关系是不是真的这么单纯。” “陈军,你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秦桢狰狞一笑冷冷道。 陈军骇然了一下,干笑几声:“秦二少爷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好心给你一句提醒,你怎么还不识好人心了。” “是吗?”秦桢凝眸讥笑,盯着陈军一字一顿,“可惜了,本少爷这人就是不喜欢别人的好心,尤其是你这种烂心烂肺的畜生,陈军,夜路走多了终归是要遇到鬼的,你可要小心了,本少爷前几年遇到过一个野游道士学过几招,我现在清晰看得到你一脸霉相,估计,不出三月你就要有血光之灾。” “你够了!”陈军恼羞成怒一拍桌子。 秦桢撇了撇嘴:“你不信算了。” 场面一时间有点死寂,众人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这种时候还是不出面最好。 “行了,本大人也给了你们不少时间了,差不多了。”府衙大人突然起身冷冷道。 秦桢一回头拱手作揖:“秦桢感谢大人法外开恩。” 府衙大人沉眼看着对方,半晌一转头对外吆喝:“来人,前往新房将那青阳山草寇拿下,即刻带回府衙。” “是!” 外面官差应声便向新房的位置赶过去。 府衙大人甩了甩手,对着在所一干人扫过去淡淡道:“本大人也要告辞了。” 黎富仁跟齐氏起了身,对着同桌宾客点头示意抱歉,绕出来就向外面走,一干吃着酒席的客人哪里还坐得住,都起来往外面冲企图看热闹。 “哥,她这次死定了。”陈朵儿坐在原位狰狞的笑道。 陈军端起酒杯看着大厅外,嘴角弧度若隐若现。 颓然一声惨叫,所有人都跟着虎躯一震脑海中惊异:发生什么了? 便听婆子的哭喊:“来人呀,快来人呀,出事了。” 这下子好似热锅里的开水沸腾起来,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声音来源的地方冲过去,吴洋洋的人群一股脑都冲进了新房院子。 喊出声音来的应该就是坐在门口的那个人,瞪大眼睛还有说不出的惊恐。 府衙大人一挥手:“给本大人包围起来。”心生警觉立刻下命,把腿往房间里面冲。 屋子里,静悄悄地,客厅刺目的红色喜字硕大贴在墙壁上,下方紧挨着的桌子上一片散乱,地上倒着一个人满头是血昏死过去。 府衙大人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桢紧跟着冲进来,接触到那身影瞳孔皱缩把腿冲过去:“花儿!”抱住地上人反过来,苍白如纸的面色气若游丝,目呲欲裂瞪向大门外,“请大夫,立刻请大夫。” 宾客已经疏散,房间里只留下黎家大院的一些人。 客厅里,黎果坐在椅子上忧心忡忡,主位上的两个人也都是坐立不安,秦桢从事发开始到现在一张脸都是铁青透黑,握着扇子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都劈开了冒出血丝,一双眼睛直直看着被厚重帘子隔开的房间,一动不动有些吓人。 门帘挑起来出来一名老头,背着药箱。 “怎么样?”秦桢一步上前粗声道。 老头吓了一跳,嘿了一声后退下踢到了门槛差点摔倒,赶紧扶着门框惊恐未定的看向秦桢。 秦桢还黑着脸:“问你话呢。”吼了一声。 “你冷静点。”黎果已经过来提醒道。 秦桢深吸几口气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下垂,即使如此也不见得有多好看。 黎果皱眉看向大夫温声道:“她怎么样?” “哦!”大夫反应过来松口气站好,整了整衣服慢慢道,“那脑袋上是被重物撞击所致,出血过多引起昏迷,不过,这夫人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头上的伤虽然没什么但是却动了胎气,这往后…” “你说什么?”一声怒吼。 大夫又是一个哆嗦,瞅向秦桢对方好像要吃人一样,哆嗦着嘴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黎果这次没能阻拦,因为她也吃了一惊。 黎富仁跟齐氏都冲了上来,震惊的看着说出这番话的大夫,大夫见这一家人都是这种反应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秦桢一把拽住对方领口:“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我我我…我我我说的是真的呀,这夫人…夫人有孕了,一个…一个月了。”大夫白着脸断断续续重复一遍。 秦桢眼睛发直的将人放开,动作僵硬有点混乱掀开帘子冲了进去,半晌都没什么动静。 黎富仁皱眉一阵后怕:“孩子没事,对吧?” “嗯,有点动了胎气,不过问题不大,我开了方子你们记得熬了药给她吃,过些日子就会好起来。”大夫整了整衣服感激说道,这会儿只想立刻离开。 黎富仁笑容上脸,抬手一挥:“来人,领大夫去账房支银子,送他出府。” 突然一声疯了似的大笑从房间里面传出来,黎富仁虎躯一震回了头。 黎果跟齐氏搀扶着本来进门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面面相觑嘴角抽搐,这秦桢难不成疯了? 房间里,秦桢跪在踏脚上,看着床榻已经醒来的人,气色很不好也很虚弱。 拽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不停地蹭着亲着,也不说话。 黎花轻笑:“干嘛这么看着我?” “就是想这么看着你,怎么看都不看不够,花儿,我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了。”秦桢到这会儿还有点没办法从这兴奋中挣脱出来。 黎花见他嘴巴都合不拢,眼睛亮的好似天空繁星也是打心眼里往外溢着幸福喜悦。 “花儿,你以后不能这样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差点吓死我。”秦桢给对方整了整身上被子叹息道。 黎花面色一沉:“我若是不豁出去了,大哥跟银铃可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不将自己当回事,你若是出事,我怎么办?”秦桢抬头,第一次如此强势的对待黎花。 黎花怔愣住不语,就那么看着秦桢。 秦桢低下眼睛故作给她整理衣服,稍许的沉默才轻轻说道:“你可知道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比你重要,若是你有一点三长两短只怕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会选择杀了所有人替你陪葬,花儿,以后不管做什么时候一定要先想想我,哪怕只有一下下,只要你想想,若是你出了事我会痛不欲生,稍微顾念着我些。” “秦桢!”黎花鼻子一酸。 秦桢笑着抬头:“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对不起!”她确实忽略了这个人。 秦桢笑容慢慢收敛,将她手拖着覆盖在自己脸上:“花儿,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听你说这三个字给我,真的,只能说是我不好,让你面临这种困境选择这种方式,是我做的不够,与你无关。” 黎花立刻泪奔了,这个男人为什么就要对她这么好呢,哪怕自己受了委屈手里伤害都还要将错误归咎在他自己身上。 “呜呜呜呜!”黎花情不自禁。 秦桢一下子急了,坐到她跟前扯着袖子给她擦眼泪:“怎么就哭了呢,我没有怪你也没有要说你的意思,不要哭,你不能忘了现在可是双身子,肚子里还有我们家的小猴子,这么哭可对你身体没好处,别哭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乖。” 秦桢一遍一遍擦,一遍一遍哄。 黎花慢慢平静,可能也是有怀孕的原因,自己变得很敏感,遇到点事情心情起伏很大,自己拽着秦桢的袖子给自己擦了一遍。 “秦桢,我以后肯定都会为你跟孩子多想想的,不会乱来了。” 秦桢擦拭的手顿了顿,嘴角弧度更加宠溺:“好!” 深夜,一辆轿子从来福酒楼的后门出现,一颠一颠的穿街走巷进入最偏僻的三阳街道,前无人后无影,真正有点害怕吓人。 阴风呼哧一声刮过,掀起轿帘子。 里面坐着的人本来闭目养神随着轿子摇晃,突然冷风灌进来吓了一跳哆嗦下,睁开眼皱眉想一看究竟,帘子已经落下什么都看不到了,轿子也跟着停顿。 陈军不悦:“你们停下做什么?” “少少…少爷,不对…不太对劲呀。”站在轿子旁边的小厮面色苍白哆哆嗦嗦念叨。 陈军喝道:“什么不对,这条路天天能走十几遍能有什么不对劲的?不要给本少爷疑神疑鬼,继续。” 声音很大,在黑夜下十分刺耳,可也能够听出来有故意成分。 轿子再次移动,但是速度快了很多。 呼哧,又是一阵冷风猛然灌过来,这次比之前还要强烈,同时伴随着白色身影,一眨眼就不见了。 “啊!”惨叫,来自轿子旁边的小厮。 咣啷…轿子失去稳当落地,摇了几下翻了出去。 陈军疼的一声嚎从里面狼狈的滚出来,离开轿子一段距离才稳定下来不满抬头,周围,寂静无人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抬着轿子的几个人都晕死过去,让他后背嘶的一下到竖起汗毛,向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 冷风又一次吹过来,白影同时从他面前飘过:“嘿嘿嘿嘿。”毛骨悚然的一串笑声。 “什么人,不要给我装神弄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嘿嘿,陈大少爷,陈大少爷~你们陈家作恶多端,制作假药,克扣工人,害我丧命黄泉,嘿嘿嘿,我好可怜,我好惨~” 如此阴风阵阵的诡异笑声,其中夹杂凄苦哀怨让人跟着起了鸡皮疙瘩。 白影一晃就不见了,声音却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陈军倒吸口冷气,脑海中突然想起上次有个闹事的工人被他命人乱棍打死扔了井,唰,脸皮直接没有了血色身子瘫软有点抽搐,双手撑在地面上一阵乱抓大张着嘴巴,呼吸有些急促眼珠子爆出来,吓得不轻。 “嘿嘿嘿!”又是这种笑声,白影呼哧闪过。 “啊…我才不怕我才不怕,不管是你是人是鬼,我不会怕你的,我不会怕,啊…”陈军目呲欲裂咆哮嘶吼。 砰! 叫声诧然而止,陈军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身子一抖软软跌倒出去。 黑漆漆的屋子,周围看不到边缘,中间一张椅子上绑着一个人,蒙着眼睛嘟着嘴巴。 咯吱,厚重的开门声接着又关闭,多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慢慢上前,撑着椅子扶手向下俯身嘴角上扬,将椅子上的某人来来回回打量了一遍嗤笑声直起身子来。 后面的人靠过来揽着对方的腰,有点咬牙切齿:“不让你跟着非要跟着,你之前跟我怎么保证你的?”一股脑的训斥。 黎花仰头满面哀怨撒娇:“夫君~” 好吧,这拖得长长的两个字立马让秦桢骨头都软了,面庞一红恨不得将面前人在这里压翻收拾。 “咳咳咳!”椅子上的人一阵猛烈咳嗽。 黎花推了一把秦桢,转头看向椅子上转醒的人,咳嗽几声响过就是呜呜呜的怒吼。 黎花似笑非笑双手环胸,瞥了眼旁边的秦桢。 秦桢阴森森的漏出白牙,向前一步伏下身,开口,声音雌雄难辨:“陈家少爷,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曾想到今天会有遭遇审判的一天?陈军,你的末日到了。” “呜呜呜!”椅子上的人僵了一小下便是疯狂挣扎,挤出怒吼。 “咯咯咯咯!”毛骨悚然的冷笑,秦桢手腕一转亮出一把反光的匕首,“好好品尝吧,会让你□□。” “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