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大亮。 陈府,前院大厅。 高氏斜靠在椅子上转头看向陈浩:“这军儿能上哪里去?这也不太像是他的风格。” “我已经让人去找了,昨天跟着他一块出府的人都不见了。”陈浩抿了口茶沉声说道。 高氏有点坐立不安:“我怎么总觉得今天心里头不太稳定,老爷,我心慌。” “别胡思乱想了,你有时间多陪陪朵儿,那孩子,自从黎轩跟着你那个女人消失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干什么。”陈浩皱眉嘟囔道。 “哎,我也想呐,可是这孩子现在越来越有主意,都不听我的了。”高氏忧心道。 陈浩拍了拍扶手:“那你就多费点心,你这当娘的也快点给她说门合适点的亲事,我就不信了,她嫁了人还能这样。” “你冲我喊也没有用呀,我这个做娘的为了两个孩子尽心尽力,难道做的还少吗?不要有点什么事情都来怪我。”见陈浩态度不好,温氏反驳。 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人,是陈府管家,进了大厅就噗通跪在地上,面色不太好看抬着头:“老老老爷夫人,门外…门外有人送来点东西,要求老爷和夫人查看,门口…” “什么东西?”陈浩皱眉冷声道。 管家咽了咽口水:“老奴不知道,不知道,就是…就是闻着像…像是血。” “什么?”高氏惊呼一声。 陈浩也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负手阔步向外而去咆哮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在我们陈家门口闹事,最好不要让我查出来。” 高氏也起了身,不过头一晕差点跌倒出去,正巧陈朵儿从角门出现。 “娘。”疑惑上前扶住高氏。 高氏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皮子,心里头跳得更快了,拽住陈朵儿:“走,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陈浩已经到了大门口,一口硕大的黑木箱子就摆放在台阶上面,在距离一米的地方站定,扑鼻而来的腥臭味让他抬手掩住口鼻瞪眼看着。 不远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也都停下来有点好奇,那箱子底下有些褐色液体往外流,再吸了吸鼻子感受空气中的味道。 “呀,这是什么呀?这味道…” “咦,像是血,这东西是什么?谁送来的?” “不知道,刚才路过看这箱子就放在这个地方了,你们说,陈家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好像是,我之前听说那婳茶楼的老板被人冤枉是青阳山草寇,他那个妹妹要嫁给黎家大少爷都被逼得临时逃命,好像是陈家大少爷干的。” “真的假的?不是说那婳茶楼老板跟她妹妹确实是草寇吗?” “什么呀,我今天一大早就听人家讲了,根本是被人冤枉的,那个当初陷害黎三小姐的…对就是秦府二奶奶的那个王老二,他才是青阳山草寇,因为怀恨在心就再次编出这个借口来陷害婳茶楼,正好拖黎家大院下水,那天大婚那位新娘子知道自己哥哥被抓,逼得没办法承认了。” “我的天呐,还有没有王法了。” 下面议论纷纷说的煞有其事,陈浩瞪圆了眼睛充满血红扫视过去,心里也明白,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否则,一夜之间怎么都倒戈成了他们陈家作恶多端。 高氏带着陈朵儿已经出来,看到那口箱子倒吸口冷气。 “爹!” “老爷!”温氏一开口声音都在颤抖。 陈浩双手也是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直直盯着那口箱子咽了口口水,慢慢上前,刺鼻的血腥气更加浓重让他几次作呕,抬手掩住口鼻皱眉一脸厌弃,一鼓作气快速推开了箱子。 “啊!”歇斯底里的惨叫。 陈朵儿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踢着腿抱住脑袋还一直尖叫。 围观群众看不清楚,但是也依稀摸到了点影子,有的胆子大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也有人缩着脖子往后退。 “啊!”一声嘶吼,来自陈浩。 高氏整个人都像已经傻了僵硬在原地,后背挺直抖了抖,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两眼一翻倒下去了。 陈浩目呲欲裂,箱子里,被拧成诡异姿势的人瞪着没有眼珠子的黑洞,嘴巴大张少了舌头,一对耳朵被切下来塞在里面,如此一幕真的残忍至极。 “啊啊!” 围观群众里也发出几声惨叫,所有人都吓得不断后退向四面八发散去,有人开始呕吐。 秦府,青华阁。 屋子里传来不停地呕吐声,秦桢严肃的命令,很快,再次恢复到安静。 房间里,黎花撑在贵妃榻上还闭着眼睛,看上去很疲惫脸色也很不好。 娟子皱眉端了一碗酸枣给她,蹲下身子:“夫人可好受点了?不然,你说说还想吃什么奴婢去拿?”见黎花遭罪,娟子心里头难受。 黎花摆了摆手笑道:“多大一点事,这孕吐是正常反应,过了时间就好。”看着娟子解释。 虽然上辈子她没有那个命做母亲,但是娟子身怀六甲经常来看她,那时候也是这样的。 秦桢板着脸,他从来不知道女人怀孕居然这么辛苦,上前替黎花拍抚后背温声交代:“去厨房给你们夫人弄点清淡的吃食,少放油,但是不能缺了营养。”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娟子走人,黎花笑着翻了对方一眼:“说白了,还不都是被恶心的。”想到昨天夜里秦桢那番手段,黎花就有点脸色大变。 秦桢紧抿着嘴角,给黎花嘴巴里塞了一个酸枣转个身坐到了别的地方,扬眉:“恶心我了?” “没有!” 秦桢轻笑:“没想带着你,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我便想,终归是要过一辈子的,让你知道我具体是个什么样手段的人也是好的。” 黎花后背停止急切道:“秦桢,我真的没有在意,我只是有点…有点…” “我知道!”秦桢叹息,上前坐到她跟前,“是他逼我的,都是他逼我的。”看着黎花一字一顿,眼里的流光到现在都是阴狠。 黎花恍然,她恨陈军是来自上辈子,那么秦桢呢? 秦桢悠尔一笑盖住黎花的手:“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彻底瓦解陈家,让陈家付出该有的代价,而府衙那边也该有人去推动一番了,呵!就是不知道那位府衙大人再知道自己又一次‘断错案’会不会吐血呢。” “哈哈哈!”黎花痛快大笑。 秦桢额头低着黎花吸了口气:“不能让大哥跟大嫂一直都流落在外,虽然方法是残忍了点,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灭满门。” 陈家,乌云笼罩。 陈朵儿被吓得不轻开始发高烧,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前厅,陈浩忍耐着重大痛苦安排府中下人将陈军的尸体整出来放在一张塌上,用白色床单覆盖好。 “老爷,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害了军儿,这让我们以后可怎么活,怎么活呀。” 高氏歇斯底里的哭声在客厅回荡,陈浩手指已经一根一根捏成了一图,眼中猩红好似要出血。 高氏哭喊:“我们的儿子死的好惨,他死的好惨,老爷不能放过凶手,绝对不能放过凶手。” “如此歹毒,居然想要让我们陈家绝后。”陈浩目呲欲裂低吼。 高氏怒吼之后有点坐不住,摇摇晃晃,撑着身子:“老爷,军儿没了,我们的儿子,没了。” 话落,身子软趴趴都要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陈浩转头看向高氏一字一顿:“我一定不会放过凶手。” 后院房间里,陈朵儿从梦魇中惊醒翻身坐起来,冷汗不停往外趟,面色苍白如纸难看的厉害,身子发抖茫然的在屋子里打量一圈,满脑子都是昏死前的那一幕,哆嗦着从床上翻下来。 门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赶紧冲进来:“小姐,这是怎么了?” 陈朵儿撑着床沿想要站起来,伺候的人已经到了跟前。 陈朵儿一把抓住她:“去找父亲,找娘亲,告诉他们一定是黎家跟秦家做的,一定是。”最后三个字是咆哮出来的。 伺候的人见陈朵儿这么狰狞有些害怕,可也知道耽误不得,将人从地上扶起来送回床上安抚:“奴婢这就去通知老爷夫人,奴婢这就去。” 陈朵儿跌倒在床铺上死死拽着身下褥子,想着那日婚宴上秦桢威胁自己大哥的话,再想到如今结果,她不得不怀疑是那个人为了黎花报复他们陈家。 高氏冲进房间,陈朵儿撑着坐起来:“娘!”一开口,泪如雨下。 虽然对陈军一直畏惧在心,可毕竟是亲大哥,对她也是从小宠到大。 “朵儿!”高氏悲痛难忍。 陈朵儿被抱进怀里也是嚎啕大哭,半天后才冷静下来扯着高氏抬头:“娘,是秦桢,一定是秦桢,他之前在黎轩哥哥婚宴上出言威胁大哥,他一定是为了给黎家大院出气才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 “秦桢。”高氏瞪大眼睛。 陈朵儿咬牙切齿:“一定是他。” “居然是他,是他,居然是他。”高氏猩红了眼都不多做考虑,如今,只要有丝毫可能她都不会放过。 秦府,府衙大人带着人冲进了大门。 一路冲向青华阁,秦信企图阻拦没什么用只能带人跟上。 秦桢出了房门与府衙大人对峙,笑容可掬:“大人这是做什么?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之前是黎家大院如今是秦府,大人,做任何事情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慎重考虑,就好比之前,那般义正言辞的指认银铃跟南风是青阳山草寇,可是据草民得知的,似乎又错了。” 府衙大人眯着眼面皮铁青,他现在已经十分肯定事情就是秦桢搞的鬼,但是不太理解对方怎么就能有本事惊动了钦差大人,说他造谣替婳茶楼洗脱自己信,说他杀了陈军他也信,可是唯独那突然上门问罪的钦差大人让他摸不着头脑。 冷冷一笑:“秦桢,你可知道就在刚才,有人前往府衙状告你秦桢杀人。” 这话一出周围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秦信快步上前拱了拱手:“大人,杀人罪名可不是随便说的,我们秦府下对百姓上对朝廷从来都是问心无愧,做人更是讲究一个诚信,一个良善,我们秦桢虽然顽劣了些,但是杀人这种事断然不会去做。” 后方秦风抬头眯眼,看着秦桢不知道思量着什么。 黎花已经从房间里面出来,虽然脸色很不好看可笑的神清气爽,看到府衙大人双手环胸懒懒道:“呦,又是大人呀,我们怎么这么有缘 ,短时间内见了这么多面还都是这么不得了的场面,啧啧,黎花这心里着实忐忑。” 府衙大人瞪向黎花目光冰冷。 秦信也同时看过来,有点不满黎花这个时候捣乱 。 秦桢笑着上前扶着黎花,转头看向府衙大人:“之前黎家大院我们黎花遭歹人袭击,大人到今天都不曾给出一个交代,未曾抓住凶手,更是判错消息害我大哥与大嫂如今还流落在外不知生死,而今,又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冲进我们秦府说我秦桢杀人?大人,可是如今只要靠着一张嘴说什便是什么?那我秦桢还要告他陈家图谋不轨,先是举发婳茶楼,后又污蔑我秦桢,不知道,这两桩罪名怎么判?” 府衙大人呼吸一窒冷冷凝视着秦桢。 人群中,秦风咳了一声:“二弟只要没做,我相信大人也是公正的,只是例行问话走一趟何须畏惧?我们清者自清。” 秦桢似笑非笑看向秦风不做言语。 “大哥这话说得,府衙是好玩的地方吗?我们没做为什么要去,按你这么说,别人随便弄个罪名都能按在我夫君头上,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黎花不客气的讽刺。 秦信皱眉,虽然觉得黎花有点嚣张,可这话一点没错。 府衙大人冷笑:“黎花,你伶牙俐齿本大人知道,可惜,这次我必须给死者一个交代,若是你们家秦桢是冤枉的,这自然只是过个场合问两句,可他要是真做了…”一眯眼,话没有说完意思已经很明白。 嗤嗤冷笑,秦振脸上满是讽刺:“大人,你这要拿人也要有个说服力吧?不然,草民真的很难从命,不如,你先告知草民这件事从何而指正?他陈家上衙门状告我杀了陈少爷,为什么?我跟陈少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就算退一万步我想让他死,行呀,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做了什么可有人目睹?” 一字一顿的犀利质问,让场面上都一片死寂。 府衙大人僵在原地愣了神,这些问题他都没考虑过,只是在听到状告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秦府,他急切的想要让秦桢倒霉,此时,面对质问哑口无言。 “再说了,我家娘子刚刚查出怀有身孕,你觉得,我会有那闲心去对付一个狗屁不是的陈家少爷?戚,简直脏了我的手,平白给我孩儿添下业障。”秦桢搀扶住黎花斜昵向府衙大人再次说道。 这下子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变,尤其是秦风瞪了眼睛黑了脸。 秦信眉头一簇看向秦桢:“你说黎花有孕了?” 黎花笑了笑:“嗯,已经又一个月了,因为前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便没有先告诉父亲母亲,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场合公布,是我们不好。” “这…哈哈哈这是大喜的事情呀。”秦信这人一贯严肃,第一次在人前这么不掩饰自己的高兴,放声大笑。喜悦,显而易见。 秦桢也是笑弯了唇,这个孩子对于他太过珍贵。 “不可能!”秦风怒吼。 秦桢似笑非笑看过来:“怎么就不可能了?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当然,弟弟抢先一步做爹是不对,可大哥也不能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来。” 最后,面上闪现明显的不虞。 就是秦信都有点不高兴,回头严肃道:“老大,注意用词。” 秦风动了动唇瓣最后抿成一条直线,幽深的眼闪烁阴毒从黎花身上略过,低下头:“这喜讯有些突然,儿子有点失了分寸让父亲见笑了,也让弟弟弟妹见笑了。” “大哥不用这么客气,你也是迟早的事情,不用羡慕。”秦桢扶着黎花暗含讥讽,一转头,看向面皮都要扭曲成一坨的府衙大人,“大人,只要你能拿出绝对的证据前来控诉我秦桢,这个罪名我认了,可是若不能,就休怪秦桢枉法一次,不能遵循大人的意思跟大人前往府衙。” 府衙大人的脸已经成了锅底,举起手用力一挥:“撤!” 冷冷的目光充满不甘从黎花跟秦桢两人身上移开,转身带人跟来时一样匆匆而去。 院子里,府衙大人这波人离开就空旷了很多。 秦信心情很好,突然看着黎花也就顺眼了,转了转手上扳指:“桢儿呐,这女人有孕在身是很辛苦的事情,这两日你多抽点时间陪着点她,莫要让她受累受委屈。”悠尔面色严肃下来像是命令,“账本那些东西就不要让她碰了,安心养好孩子才是重要事。” 黎花咬了咬唇瓣,秦桢点了点头:“儿子明白。” “这是好事,好事,我们秦家有后了哈哈哈哈。”转瞬面上再次柔和念叨几句大笑着,转身跟身边人交代,“一会儿开库房,将那些温补滋补的东西都送到你们二少爷这边来,对了交代大厨房,这段时间不要总是做油腻难消化的东西,她有孕不但营养要足还要爽口清淡。” 身边人紧跟着不停点头应承。 秦信离开,秦风还站着没动,抬头笑看秦桢违心道:“恭喜弟弟了,真是没想到一转眼就要做爹了,这弟妹确实有点能耐。” “大哥过奖了。”秦桢摆了摆手将黎花揽入怀里,皮笑肉不笑,“这怎么能是花儿有能耐,明明是弟弟勤奋,大哥以前不是最喜欢告诉我的一句话便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哈哈哈哈哈。” 秦风袖子底下的手骤然握紧,这寓意为何他当然明白。 扯了扯嘴角:“是吗?那有时候这句话说未必合适用,毕竟,往后时间长着呢。” “啧啧,弟弟就不陪着大哥了,大哥要是有时间也抓紧时间吧,尽快让大嫂给你院子添丁好让母亲高兴高兴。” 前厅主院。 啪啦一声脆响,温氏惊恐抬头不可思议:“你…你说什么?” “老奴说,那位怀孕了,都一个月了。”汪妈皱眉压低声音。 温氏身子又晃了几下赶紧撑着桌子,瞪圆了眼睛:“怀孕?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那每日饭菜我都让人放了足够的麝香,那东西侵入身体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孕,她怎么会怀孕?怎么会?”突然的嘶吼。 汪妈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夫人小声点,你可要小声点,隔墙有耳,隔墙有耳。” 温氏脸色难看的很,手指死死抠着桌岩:“不可能的,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抬头狰狞,“老爷什么反应?” “这…”汪妈低了低头有点犹豫。 “说!”温氏戾色喝道。 汪妈抬头小心翼翼看着她,一字一顿:“老爷高兴得很,让人快要把仓库那些东西都抬到二房那边去了,更是直呼高兴,秦家有后了。” 温氏倒吸口气身子发软,半晌咯咯讽刺笑出声咬牙切齿:“有后了,秦家有后了,哈哈哈,果然,果然从来都不曾将我们当做秦家人,他眼里始终都只有那个秦桢,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