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桢走了,这一走应该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黎花彻底无聊下来了,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站在青华阁门口的廊芜下看着湖面位置,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小姐,温家奶奶来了,还有那位表小姐。”娟子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低声道。 黎花抬头看了眼,那边声音已经过来了。 “这听说有了身孕我们可就赶紧赶过来了,也不知道欢不欢迎咱们。”温情娘这种大嗓门喊一声门口的都能听到了。 黎花懒洋洋转过视线凝眸看过去,温情娘还带着那位漂亮的姑娘,两个人还真是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呦,侄媳妇儿在呢,我还寻思来了别碰不到面那就有点失望了。”温情娘咧着嘴嚷嚷。 温情抬了抬下巴:“表嫂好。” 黎花优雅浅笑转了个身,往栏杆边缘坐下来:“你们怎么来了?” “这话说得,我们当然是来看看你,别不识好人心。”温情娘有点不满的嘟囔。 温情扯了她娘一下,看向黎花:“这不是听说你怀孕了,桢哥哥又忙着生意出了远门,我们闲来无事过来陪陪你,说说话解解闷,也免得你在府上待着着急。” 黎花淡笑不语,她们有这么好心?怎么看也不像。 温情娘有点不满意黎花的眼神:“你这表情什么意思?”皱眉询问。 “没什么呀,只不过两位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这心里头就觉得不踏实。”黎花歪头轻笑。 温情娘咬了咬牙:“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舅母就不要惦记着我了,我好得很,能吃能喝能睡还能跑,再说了,秦桢这是出门谈生意又不是不回来,你们有什么好惦记我的,我们之间的情分应该也没有到这一步。”黎花撑着胳膊冷冷淡淡。 不喜欢的人,她不需要给太多婉转,最好一次杜绝她们各种念头。 温情娘一张脸都绷住了抿着嘴角,温情有点不悦:“你这人还真是不识趣,长辈上门来看望你,你不热情的招待也就算了,怎么还说出这么不礼貌的话来,你也有点太过分了吧。” “我这人脾气一向都是这样的呀,只能说舅母跟你不太习惯而已,你们这都上门了我也不能说没心情招待客人吧?还有,想要干什么直截了当的来,不用跟我扯那么一大段没用的,毕竟,我不吃这一套。”黎花轻笑眼含不屑,亲情牌就算了,再说,算什么亲戚。 温情娘没想黎花这么直接就给他戳漏了,尴尬了下还不忘保持着骄傲。 温情低了低头:“娘,她既然这么说了,我们又何必跟她客气。” “侄媳妇儿,那我可就直说了,这不是我们三街巷口的那两家铺子有点不太景气,就寻思着看能不能借秦桢的一点光,帮我们能照应着点,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不是?你们现在日子风风火火不能忘了亲人才对。” 黎花听着这理所当然的话笑出声来,双手环胸歪着头看向对方:“感情是这回事,不过你跟我说真没什么用,只能等秦桢回来,再不行就去找大少爷,他不也是您的小侄吗?” “这…”温情娘愣了下。 这不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吗?那个温氏真是出人头地攀上高户了,现在看不起他们温家了,居然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干笑两声:“侄媳妇儿,这不是看秦桢更有手段和头脑吗?再说了,汝阳谁不知道桢儿这孩子做生意更有一套,找你们,不也是显得我们桢儿重情分。” 这高帽子戴的,黎花始终都表现的懒洋洋的不太在意,斜靠在一边轻声道:“不管怎么说,要论情分舅母应该跟母亲还有大哥更近吧?秦桢这不在家,我这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能做他的主,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件事,若是舅母非要找秦桢,那也只能等一个月之后他回来了。” “戚。”温情听不下去了冷笑声,看向黎花有点不屑,“黎花,谁不知道我那表哥给你稀罕的都恨不得把整个秦家都塞给你,你还做不了主?你不觉得你这敷衍有点太假了吧?” “听出来了?”黎花一点都不藏着掖着,笑了几声从栏杆上起来,甩了甩手,“所以说嘛,有些话看破不说破,温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毕竟我说的还是很婉转的,你这非要戳破了不是给彼此难堪吗?我倒是还好,毕竟,我不是求人的那一个。” “你…”温情娘瞪大眼睛有点不可思议。 温情怒喝:“黎花,你也不要太过分了,你只是一个嫁进来的媳妇儿,别太嚣张。” “嘿你这人,我说我做不了主你嘲笑我,那我顺着你吧嚣张点你也不满意,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非要让我黎花给你们惯着?不好意思,我没那心情也没那时间,两位请,慢走不送。”黎花脸上冷下来,一甩手转身就走。 “你不许走。”温情娘追上来要拉人。 娟子彪悍的往前一挡双手叉腰:“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我们家少奶奶可是怀着秦家小少爷,身娇肉贵的可不是你们能碰的,敢让她不痛快,信不信老爷将你们两个扔出大门去。” 笑话,不要以为少爷不在他们家少奶奶就能被人欺负。 黎花从后面探出头来很无辜道:“你们听到了?我这现在身子里住的可是秦家小少爷,爹很在意很稀罕的,虽然秦桢不在,可是我这要是有点好歹整个秦府都要跟着动摇的。”说完还故意往肚子上摸了摸,她就是故意的,怎么样? 温情跟她娘两个人脸色难看的跟吃了苍蝇一样,互相搀扶着才忍住没翻眼睛气死过去。 主院外厅。 汪妈靠进温氏嘟囔几句推开,温氏抬头放下茶杯:“她还真去了。”冷冷嘀咕。 “嗯!” “把自己夜未眠太当一根葱了。”温氏眯眼讥讽,斜昵向汪妈,“张氏还真以为哪里都是温家的天下了,这是在温家横贯了走哪都想装大头,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是不是知道这个女人在外面是这种德行,呵,就温家还将她当个玩意儿似得供着。” “这不是有个女儿吗?夫人娘亲是什么性子夫人还不知道了。”汪妈有点无奈。 温氏是痛恨温家的,当年,她丈夫惨死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夫家容不下他们,自己娘家更是瞧不起他们,就是那个张氏也是将她及此羞辱,而今却来求她各种要求。凭什么。 温氏冷笑:“蠢猪一样的东西,我这不帮她都不知道反省一下为什么,还敢去秦桢那里,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那位也足够嚣张,真是母凭子贵。”汪妈不屑道。 温氏低下眼帘看不清真正情绪:“是呢,人家肚子里坏的可是秦家嫡亲子孙,怎么可能不金贵。” “呸,还不知道能生出来个什么。” 温氏轻笑抬了眼,其中一片冷然,半晌皱了皱眉:“大少爷那边有什么交代吗?” “没有,不过让老奴知会夫人,这两天静观其变就好。” 温氏有点疑惑:“他到底要做什么?” 江河之上,已经夜幕降临,一艘庞大的货船稳稳当当的行驶。 最里面的船舱还亮着灯,秦桢低头看着桌面上的账目。 一旁田七打了个大大的还欠,看向秦桢有点无奈:“少爷,时间都已经不早了,快点睡吧,咱们的船估计明天中午就能到了。” “困了你先去睡。”秦桢头也没抬淡淡道。 田七抿了抿嘴角,主子不睡,他一个奴才哪里敢去睡。 “少爷,这些东西明天看也是来得急的。”田七再次劝说。 秦桢有点不耐抬头,正要开口训斥窗外黑影闪动,目光沉冷瞪过去:“谁?” 呼哧一声,窗户被从外面击碎有人腾空越了进来,冷风灌入夹杂着杀气腾腾。 “少爷!”田七惊呼一声。 秦桢下意识狼狈躲避,身子向后一仰倒下去滚了一圈到了角落,匆忙爬起来换了方向转身就跑。 田七不管不顾冲上去,一把抱住那黑衣人的后腰:“少爷,快跑。” 黑衣人身形顿住回头,一双笼罩寒霜的眼杀意森森,抬手长剑穿透抱着他的田七。 “嗯,噗!” 秦桢骤然回头,田七瞪圆的眼睛已经充血,喷出一大口血都还没有松开那黑衣人,死死抱着一动不动。 那人抬手凌冽挥动,噗…一双胳膊飞离,田七轰然倒地。 “田七!” 黑衣人提剑呼啸而来,带着势在必得的杀意,对准秦桢心口,出手快准狠。 噗呲!长剑没入肩膀。 黑衣人对着他狰狞嗤嗤冷笑:“秦府二少爷,怪就怪你不够识趣,挡了别人的路。” 秦桢抬手握住肩膀上的长剑,锋利入肉,瞪圆猩红的眼放声大笑,身形突然腾空后飞出去,离开货船甲板,迎着黑夜眼中倒映天边圆月,嘴角裂开:花儿~。噗通!水花四溅,荡开无数水纹最终回归死寂。 黄豆般的烛火跳跃,噼啪作响。 “啊!” “夫人!”屋子里一声惨叫,守在门口的娟子吓得跳起来就往里面冲。 到了床头前,黎花一脸惨白冒着虚汗,瞪圆了眼睛没有焦距。 娟子见状满是忧心,倒了杯微凉的茶赶紧送上前:“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吗?没事吧,没事的,喝点水,少奶奶,没事的。” 黎花急促喘息,将娟子手里的凉茶一口和干净松了口气,抬头很委屈的看着娟子:“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梦到…”她梦到秦桢满身是血。 娟子愣神等待她下文但是对方却不说了,下意识也知道应该不太好,不然黎花不能这么害怕,蹲坐在踏脚上给对方整理衣服。 “天亮了,奴婢就陪着小姐回黎家大院,这段日子少爷不在府,小姐就待在黎家大院吧,清净也自在。” 黎花闷头听着,鼻子酸了,她想秦桢。 娟子见她这样心里头也跟着难受一下,将杯子放回去安慰:“别想那么多,奴婢知道这人突然出远门了你心里头不安稳,不过少爷你还不知道了,办事能力一直都很强,说不定说一个月过几天就突然回来了。” 黎花抬头看向娟子,动了动嘴:“是吗?” “嗯!” 黎花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怀孕后变得可没用了,扯了扯自己身上被子:“我没事了,就是刚才做了个梦有点心慌,现在好多了。” 娟子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给她又整了整被子扶她躺下。 这天,怎么都像是等不到亮起来,一直到快要亮了黎花才迷迷糊糊再次睡着。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黎花也不例外,翻了身子坐起来变了脸色,心跳加快一时间稳定不下来,捂着胸口趴在一边开始呕吐。 娟子掀帘子急匆匆跑进来,赶紧倒茶上前。 黎花抬头面上苍白如纸:“怎么回事?” “没事小姐,不知道是前面出了什么事有人在哭,可是惊骇到你了?喝点水吧,若是不睡了就起来吧,奴婢已经将东西收拾好马车也安顿好,我们可以回去黎家大院。” 黎花不知道怎么了,眉头皱得紧紧地,那种不安又跳了出来,她感觉很不好,她心里面空荡荡的。 这边还没说什么,屋外面冲进来一个人,跪在地上就开始哭:“少奶奶,有人传话回来少爷的货船遇难,少爷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但是,田七死了。” 如此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在屋子里炸开,黎花脑子嗡的一声两眼冒光,手脚发凉变得虚软坐不住了。 “少奶奶。” 大夫急匆匆进了秦府,黎花有流产征兆。 秦信大刀阔斧的坐在客厅铁青着脸,门口响着板子扣肉的声音还有奴婢惨叫,屋子里,气氛低沉压抑。 大夫从里面出来,秦信猛然抬头。 “少奶奶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不过,千万不能再让她情绪大起大落,这次动了胎气还好措施采用及时抱住了。” 大夫话响起来屋子里的那股阴鹜总算是散开了些,秦信大松口气闭上眼睛。 温氏一声大呼闭上眼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双手合十不停地叩拜,看向一旁秦信红了眼,“总算是…总算是没有愧对了桢儿。” 面上如此,心里头可是翻江倒海的狰狞,居然没事…那个孩子居然保下来了。 秦信手上还有点颤抖:“劳烦大夫开下药方,这往后的滋补之类都开上,要最好的药。” “是是是,老夫这就去开,这就开。” 温氏叹息:“老爷,这下人也都是无心之失,罚过就算了。”门口还在响着打板子跟惨叫。 秦信板着脸冷哼声,抬着头转动手指上的扳指一字一顿:“身为下人,不知道第一时间替主子着想瞒下此时,反而大喊大叫引起慌乱,这件事具体什么样子还说不定,可却差点害的桢儿孩儿送命,这些下人不要也罢,打完了,全部发卖出去。” “老爷!” “多说无益。”秦信已经起身,面上颜色难看的很,也不由晃了下差点没站住。 “老爷。”温氏吓了一跳要去扶。 秦信摆手:“不用,我现在要出府一趟,我才不信桢儿就那么没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件事你们最好给我守口如瓶,谁要是敢私底下嚼舌头,本老爷一个都不会放过。”突然的咆哮,警告在场每一个。 所有人低着头都不敢出声,秦信阔步而去。 房间里,娟子眼泪都没停止过,看着床上了无声息的人哽咽的差点说不出话来:“小…小姐,你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想想孩子,你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少爷心心念念都在期盼着的,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他想,少爷…少爷不会有事的,他会回来的,会的。” 黎花面无人色,惨白如纸,她想问问老天爷,为什么给了她这么大的幸福现在突然就要收回去呢?难道,是她黎花这一世过于心性凉薄,过于冷漠无情?如果是,她现在发誓,只要秦桢回来,只要他没事,她不会再纠结上辈子恩恩怨怨,好好跟着他过日子,给他生无数个孩子。 “呜呜呜呜!”黎花突然痛哭。 “小姐!呜呜。”娟子忍不住崩溃。 下午,齐氏带着银铃就上了门,一路直奔青华阁,进门就红了眼眶。 娟子赶忙迎接,将人往屋子里面送,低着头轻声道:“小姐情绪不稳定,大夫交代了,绝对不能再大起大落,那孩子不然就保不住了。” “这可怎么是好。”齐氏落泪嘟囔,人跨进了门。 银铃紧跟着扶上对方,绕过屏风看到的是一个不一样的黎花,就像是被人抽了灵魂的布娃娃,瞪着黑洞洞的大眼睛靠在一边也不动,若是不知道她还活着,真以为她就那么不管不顾跟着秦桢去了。 “花儿~”齐氏慈爱唤出声来。 银铃跟着她上前在床头站定,一个坐下一个蹲下。 黎花好似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到齐氏还愣了好一会儿有点不解:“大伯母?”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齐氏见她这样更担心了:“是,是我,我来看你,你可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呢,秦桢这虽然下落不明可是终究没有下了定论,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齐氏又难过又着急,生怕黎花坚持不住。 黎花恍然才想起来她早已重生了,她有了新的生活还有一个爱她的丈夫,可是老天爷又收回去了,眼泪突然觉地崩溃哭嚎,抱住面前齐氏。 齐氏这下子也忍不住泪奔,一旁的银铃跟着掉眼泪,不过很快擦了擦:“黎花,这可不像你,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子那么阳光充满希望,你绝对不会轻言放弃,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在没有得到最后的确定不能这么放弃这么认命,也许,秦桢就在某个地方等着你呢。” 黎花慢慢平静,听着银铃的话转头看过来,对呀,她现在是在做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肯定秦桢死了?她怎么能在没有做过丝毫努力就如此认命? 银铃见她脸上情绪在变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齐氏擦了擦眼泪:“对,银铃说得对,秦桢是什么人物?他那么厉害,他一直都是那么有手段怎么能轻易就让人算计了去,更何况,你这肚子里可是有他拼了命珍惜的孩子,还有你这么一个让他舍不下放不下的小娘子,他又如何能说走就走。” 黎花像是一下子回了魂,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对呀,重生都有可能,还有什是不可能的,身子过于虚弱只能靠在一边,从听到消息开始她才算是真正冷静下来,拼凑脑海中的各个片段和信息,最终,定格在昨天夜里的那场梦 。 “大伯母,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秦桢。” 齐氏跟银铃吃了一惊,找?秦信拖官府四面撒网找了一天了都没丝毫下落信息,黎花又能去哪里。 “黎花,不要冲动,你大哥已经跟南风行动起来了,这两日就能给你一个消息,你最主要的是保重自己的身体。”齐氏压住黎花胳膊沉声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