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房中有人。 吴琴撑着桌岩有点站不住,一瞬间红了眼眶眼泪凝聚,弯下腰要笑不笑要哭不哭。 “心疼了?”低沉的声音质问。 吴琴瞪圆眼睛盯着桌面:“没有,痛快。” “呵,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呢?”秦风拖着她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一双眼睛看进对方眼中 。 吴琴嗤嗤一笑:“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我为什么要伤心?为什么心疼?哈哈哈,他秦桢给我的伤害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够偿还的,如今,可算是让那个贱人也好好尝一尝这种滋味,你说,我能不痛快吗?” 秦风半眯着眼,修长手指从她嘴角摩擦过,自己翘起嘴角:“你高兴就好。” “我很高兴。” “秦桢死了,黎花除去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可就没有任何依仗了,只要那个孩子生不下来,这往后,秦府谁还敢让你不痛快,即使她黎花,也都只能卑躬屈膝的避着你。”秦风一字一字轻轻宣告。 吴琴深吸口气心里头畅快的很,袖子低下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只不过,那些余痛始终都在。 秦桢海上遇难生死不知,这则消息很快在汝阳疯了一样传送开,人人口中都在议论这件事。 “你们说会不会已经死了?” “应该是,不过那秦老爷都不肯放弃,这都三天了还在海上打捞,哎,看着也挺心酸。” “你说的屁话,那秦二少爷可是秦府嫡亲少爷,秦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 “嘿你们说,这件事怎么就那么巧?会不会有人…” “嘘!闭上你的嘴,别一天胡说八道了,喝酒喝酒。” 陈家,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会来了,落魄的家徒四壁。 “娘,你听说了吗,秦桢死了。”陈朵儿冲进门兴奋地低吼。 高氏从椅子上蹭的站起来,那张脸不过一段时间没见有点认不出来了,满脸鸿沟颜色蜡黄,听到陈朵儿的话满是震惊。 “你说什么?”伸出来的手还在颤抖。 陈朵儿笑的狰狞:“我说,秦家那位秦二少爷秦桢,死了,死了,他遭到报应死了。”痛快的喊了好几声,更像是发泄。 高氏直愣愣的僵在原地,接着转身往里面跑过去,进了屋子一股恶臭味道都不自知般,冲到床头跪着,看着那骨瘦干瘪下去的人。 “老爷听到没?老爷,秦桢死了,秦桢死了,他死了,哈哈哈哈,秦家要到头了,哈哈哈哈到头了。” 床边,高氏又哭又笑歇斯底里,撑着床沿身子跌坐下去。 然而,床上那具像是骨架一样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仔细看,眼睛里早已经没什么光彩了。 秦家的消息第一时间送进了吴家,大厅里面聚集了所有人。 “你们怎么看?”吴家老爷往一旁看了眼又看向下面。 吴钊低着头:“毕竟还没有具体下落,这件事不要定义。” “老爷,依我看这秦桢不管你死没死也都差不多了,秦家没有了秦桢,那往后可就是秦大少爷的天下,咱们女儿难以后就是秦府当家主母。”陈氏稍显痛快的说道。 吴老爷皱眉又看了她一眼,他想的可不仅仅是这些,所以说,妇人之见。 “钊儿,你怎么看?”吴老爷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大儿子。 吴钊抬头看过来,余光扫向的确实对面位置,嘴角动了动:“静观其变。” 秦桢一旦出事便意味着秦家变天,他们这些外人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当然真死了是最好,秦风当家,他们吴家女自然便是秦府后院女主子,这往后,吴家生意上可就只等着水涨船高。 突然想到了什么,吴钊直接看向对面:“若是弟妹今日没什么事,倒是可以前去秦府一趟,毕竟,秦二奶奶也是你的姐姐。” 黎雪愣了下,她只是意外秦风会主动跟她说话,心跳突然有点加快。 一旁的吴刚放下茶杯嚷嚷:“让她去做什么?汝阳谁不知道那个黎花最讨厌的就是他们一家人,不然,他们家能是现在那么倒霉吗?爹坐牢娘疯癫,就是去了,人家都未必会见她。” 吴刚嘟嘟囔囔一大段都是对黎雪的嫌弃。 黎雪低下眼睛冷冷一笑:“怎么说也是血脉至亲,少爷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满。” “戚,就是说的满又怎么样?”吴刚不屑的看向她,继续道。“就算是看她又能如何?秦桢一死,黎花就是个寡妇,你觉得她在秦府还能有什么地位。” “她好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陈氏皱眉冷声道。 吴钊看向对方:“我之前见过琴儿一次,她只是推脱说时机不到不能生养,我想 ,如今应该算是时机到了吧。” 陈氏皱眉:“那黎花肚子里的可不能小看呐。” 这边三场,一干人都四散离开,吴刚吊儿郎当就出了府,去做什么也不用说了。 “雪儿!” 刚过花园,身后有人轻唤,黎雪身子颤了下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吴钊已经靠近她,能够清晰感受到属于对方的那种男儿气息。 “雪儿!” 黎雪一哆嗦赶紧回了神,低着头行了礼:“大哥。”紧张的来回看了看生怕有人。 吴钊轻笑,突然伸手抓住她放在身前的双手,很用力也很霸道。 “呀!”黎雪惊呼一声就开始挣脱。 吴钊不给她机会又往前逼了一步:“雪儿,你现在怎么如此怕我?难道,我们之间非要变成这样吗?或者,你忘了过去的我们是多么懂得彼此?” 黎雪慢慢停止了动作,听到这种话鼻子一酸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了。 吴钊继续:“雪儿不要哭,你知道的,每次你一哭我就心里难受。” “那你为何不曾阻止?”黎雪抬头质问,目光中,有恨有怨有委屈。 吴钊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她擦拭,同时温声安抚:“莫哭,当日那种情况,我该如何阻止?那么多人看着,情势所逼,若是我还非要阻拦只会将你推到风口浪尖,更是会彻底毁了吴家,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我只是…只是…”黎雪摇头喃喃。 吴钊轻笑:“知道,都知道,你心里有苦有委屈,你怪我是应该的,恨我是应该的,是我不好,是我不争气,是我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承诺给我一个想要的未来。”一字一句都是失落而难过的自责。 黎雪用力摇头失去理智,扑过去抱住对方:“吴钊哥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恨你不怪你,我只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没用遭人算计,是我不好,吴钊哥哥,你可知道这半年来我一点都不开心,我心里好疼,我心里好痛苦。” “雪儿,雪儿。”吴钊用力将人抱住不管不顾。 秦府,黎花已经从床上下来,坐在镜子前让娟子给她整理。 娟子脸上都是舒心的笑容,给她将一头长发挽起来戴上一支样式简单的步摇,后边簪上珠花,隔着她肩膀看着镜子里温馨一笑:“少奶奶,你觉得好看吗?” 虽然气色真的很不好透着病态,可是弯唇一笑眼中流光璀璨,再加上几天的折腾黎花瘦了一圈,过去的包子脸出现了尖下巴,这么突然一笑让她有点恍惚好似另一个人。 “好看。”黎花满意。 门帘挑起来:“少奶奶,夫人跟大奶奶过来了。” 黎花整顿鬓角的手一顿,隔着镜子看向门口的位置嘴角悠尔翘起来。 娟子面上已经严肃下来,低了下身子:“她们这种时候来做什么?根本就是来者不善,少奶奶咱们不用怕,少爷虽然下落不明可是也不能证明什么,再说,你肚子里还有小少爷,由不得她们欺负。”说完往门口的地方瞪了眼。 黎花轻笑低下头,整了整面前零散的几样东西淡淡道:“我何须要怕,这里是秦桢的家,他出门了,我自然要给他好好的守着,任何人想要侵犯他的底盘我都不会放任。” 娟子回头看了眼,黎花已经起身,整了整自己身上衣服笑道:“跟着吧,去看看。” 外厅,下人已经端茶奉上,主位,温氏端坐喝茶,一旁坐着吴琴,两个人偶尔在这个地方来回环顾一圈目光落在主卧的那道门帘上,笑容清贵也不知道想什么呢。 黎花挑帘子出来,笑容与往常一样,大大咧咧神清气爽:“大嫂跟娘都过来了呀,我刚才还说要不要出门一趟,看样子,是去不了了。” 言外之意,你们耽误我正事了。 突然而来的一句话看着笑眯眯的但是真听不到客气,温氏跟吴琴噎了一下还不知道怎么反驳。 温氏面皮抖了抖 ,放下茶杯转换话题:“今天看着起色似乎好多了,呦,还换了新衣服上了妆,这样就对了 ,秦桢就算是下落不明你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黎花嘴角弧度更加灿烂,这是隐晦的讽刺她:丈夫死活不知还有心情打扮呢。 黎花只是对着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上前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姿态慵懒随便的靠着。 温氏见状皱了皱眉。 吴琴笑道:“黎花还是这么不拘一格的性子,不过能看到你这么快走出来,我跟娘也就放心多了,今天特意过来看看你,怕你一个人再屋子里闷得慌。” 黎花笑容浅淡:“放心,我不是一个人。”抬手摸了摸自己肚子。“还有我儿子呢,他比他爹更会心疼我这个娘。” 吴琴手指一颤盯着她肚子愣住。 温氏也从她肚子上扫过眼中不虞闪现,只是很快恢复说道:“黎花呀,这秦桢遇难也有好些天了,老爷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回府一直在外奔波,就是风儿也是一样,他们都没有放弃寻找秦桢,只不过娘还是希望你能有些心理准备,毕竟,大海莫测,当初船上田七又死的那么惨,若是真的发生什么…” “娘!”黎花突然高声坐直了身子,打断对方的话笑看过去,“黎花知道,秦桢不是你亲生的你这做娘的充其量人情上难过几天无可厚非,但是,有些话不要轻易说出口,免得伤了和气上了情分,娘说对不对?” “你什么意思?”温氏不悦。 黎花轻笑,只不过眼里没有一点点笑意:“黎花能有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一下娘,秦桢命可是大着呢,他只不过是一时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不希望我们秦府自己人每日将他不测的下场挂在嘴边,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当娘的,这很容易让别人想到一些不该想的。” “你…” “黎花,娘好心来看你,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只是说一些事实安慰你,你这么说好吗?不觉得有些太过伤害人心?”吴琴不满的斥责。 黎花慵懒的重新靠回去,看向吴琴似笑非笑:“你肚子里长得那颗是人心吗?” “我…” “呵!吴琴,自己心里头想什么自己知道。”黎花毫不遮掩的讽刺。 温氏摆手喝道:“行了。”皱眉看向黎花深吸口气。“黎花,娘知道你现在心里头不痛快,我们每个人都不痛快,别忘了,秦桢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是是我一手养大的,那孩子…那孩子也是我心里头的一块肉,我今天说这些虽然很残忍,但是也是希望能让你提前做好一些准备,今天你说的这些话,我都不会跟你计较。” “那谢谢娘了 。”黎花撑着身子不以为意。 温氏抬了抬下巴平静下来,双手放在扶手应该是在思量什么。 黎花只当看不见,移开目光看向门外的位置,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黎花,秦桢的印章可是在你手里?”突然响起询问。 黎花动作一怔却没有回头,更是没有出声。 吴琴有点不悦:“黎花,娘问你话呢?” “娘说什么?”黎花突然回头不解道。 温氏皱眉愣了下,余光扫向吴琴又重新看向黎花一字一顿:“我说,秦桢的印章…” “那你应该去问秦桢呀,怎么能来问我?秦桢的东西我怎么知道在哪里,他的东西一向是他自己收拾,我可不会乱碰。”温氏的话还没说完黎花突然笑眯眯的再次打断,一口说完 。 温氏手指头用力抠着扶手,恨不能给黎花那张脸一巴掌。 黎花耸了耸肩:“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帮到娘了,若是娘不着急,等秦桢回来亲自跟秦桢讲。” 温氏声音冷了几分:“黎花,我不跟你拐弯抹角你也不要跟我装傻,你应该知道那印章的重要性,如今他下落不明可是秦府不能这么败了,他手底下的东西都需要有人接替管理,所以,那个印章你不要藏着,你要为大局着想。” 语重心长的一段劝说。 吴琴也淡淡附和道:“可不是,你虽说嫁给的是秦桢,可也是秦家一份子,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府就这么一下子乱了吧,秦桢遇到这种事情谁都不会高兴,谁都不乐意看到,可生活总归是要继续,你自己拿着那个印章也是什么用都没有,还是交给娘吧,秦府的生意总是要继续的。” “难不成我不知道还要给你们变一个出来?我也说了,想要去找秦桢。”黎花依旧不冷不热。 温氏差点忍不住骂人,吴琴还想说什么对面的黎花已经站起来了。 弹了弹身上的衣服面无表情:“抱歉了大嫂,娘,我现在还有事要出门一趟,就不能在这里陪着两位了,至于你们说的那个印章黎花真的是无能为力,不如这样,我先回黎家大院处理点事情,待晚上我回来,爹也回来了,我们坐在一起商量一下这件事。” 冷冷淡淡的扔下这番话,转身阔步而去头也不回。 温氏整个人都还怔楞在原地,一旁的吴琴也傻了眼。 “简直放肆,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温氏一拍扶手怒喝。 吴琴低了低眼睛,转过头温声劝慰:“娘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如今她也就是仗着自己肚子里的那个种了,我们也不差让她再嚣张两天,待着孩子跟她分离,又没有了秦桢,爹该怎么选择还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如此恶毒的话说的轻描淡写,还不忘笑了笑。 温氏平静下来看向吴琴,语重心长:“这些话没错,所以,你也更要争气了,如今时机正好,秦桢没了,风儿可就是秦府的希望,你们的孩子终归是要代替他们的,哈哈哈哈。” 黎花风风火火出了大门,一辆马车已经停靠妥当,头也不回利索的上了马车,娟子面色也不太好看紧跟着就上了马车。 黎花靠在车璧,随着马车行驶摇晃了两下。 “你别生气,她们这目的是不可能达成的,少奶奶,你跟他们生意不值得。”娟子拍了拍黎花有点颤抖的身子安抚。 黎花这才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气,歪过身子掀起帘子往外看,车外的景色不断快速后退,恍惚的像是走马灯,耳边,依稀响起秦桢调侃她的欢声笑语。 “我不会让她们得逞。”手抚上自己肚子无比坚定。 马车在大门口停靠,人都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黎花下了马车看到门口的那些人,齐氏已经迎上来:“我还说你怎么到这个时间还没过来,想着让人去秦府看一看,这边说着你救过来了,可还好些了?” 将人扶下齐氏一通念叨,将黎花不住打量红了眼,这孩子,明显瘦的不像样子了:“你看看你这脸,瘦成了什么样子,比果儿那长脸还要小了,这可怎么是好,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才几天时间而已,以前圆嘟嘟的脸成了瓜子脸。 黎花轻笑:“大伯母放心,我和孩子好得很。” “这里风大,我们回去说话。”黎富仁已经将梨花打量完毕,确认人没什么大事沉声交代。 银铃不停点头:“就是,回屋说话,你大哥跟我大哥很快就会回来了,果儿也说今天会过来一趟,我们别站在这里了,人来人往的也不太好看。” 黎花抬头看着银铃笑了笑,挽着齐氏的胳膊上了台阶进门,刚到最上面脚步一顿,就是其他人也都是同样的反应顿住脚步回了头。 “姐姐回来了,我还说先回来看看大伯母跟伯母再去秦府看看你,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 马车上下来的人姹紫嫣红的装扮,容颜精致,发髻光滑,正是好久不见得黎雪。 黎花皱眉,一旁的齐氏差不多的反应。 “怎么了?我来的不是时候吗?”黎雪在原地站定有点局促。 黎花扯了扯嘴角:“你来做什么?” “姐姐!”黎雪咬了咬唇瓣有点委屈,半低下头,“我已经有好久没有了回黎家大院看看了,今天正好有时间,再加上前日听说秦府发生的事情心里头很难过,替姐姐着急,也想着去将姐姐看上一看。” 黎花幽深的眼暗沉下去,见她这番作态心里头冷笑,黎雪有这么好心?她只怕比她那个娘还要恶毒三分。 银铃扯了扯她袖子抬眼对视。 一旁齐氏压低声音温和道:“毕竟是名义上的一家人,来都来了又到了门口,算了,让她跟着进去吧,我们这么多人呢,可轮不到她有什么举动。” 黎花嗤笑直接转身:“大伯母,我饿了。” “哎!”齐氏愣了下赶忙应道跟上去,银铃紧跟着。 台阶下方,黎雪还有些局促的看着,抬头看了看尽显尴尬和委屈,黎富仁甩了下袖子:“别站着了,自己家不需要这么客气,进屋吧。”招待一声先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