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饭厅,荒山夫妇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忙碌着,虽然日子艰苦朴素,但是能看得出来他们周身环绕的幸福洒脱,那孩子在他们膝下欢闹,这样的一幕真的太难能可贵。 秦桢身上缠着绷带坐在椅子上,那一双眼睛都是笑,直勾勾盯着面前那个女人。 黎花往嘴巴里塞着吃的,一路上因为太过担心没吃过什么东西,这会儿,她是真饿了。 “慢点吃。”秦桢心疼的说道。 黎花一边往下咽一边支支吾吾:“我就是…就是饿了。” 桌子上,也就那么三四道菜,对比他们在汝阳吃的真的什么都不算,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食材,不过,味道真的鲜美极了,黎花一口一口没有中断过,烙饼也已经吃了三张。 秦桢嘴角情不自禁弯起来,眼眶却是一红,他从出事到现在也过去半个月了,面前女人瘦了好几圈,可见,她过得不好。 “花儿,瘦了。” 黎花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对面男人,见他这样心里头也跟着一疼笑着道:“哪里瘦了,我这每天吃的可多了,不信你问娟子,你再看看我这气色身体,好得很。” 秦桢单手撑着桌子笑容犯苦。 黎花伸出手盖住他一边捏成拳头的手:“秦桢,你别这样,我真的很好,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让我感觉还要好的。”话落哽咽。 天知道她在知道秦桢出事的那一刻品尝到了何种天塌地陷,再到如今找到人,她万分感激上苍,已经够了,真的足够了。 秦桢赶紧道:“不哭不哭,你别哭,我不说了,真的不说了,等回去了,爷给你再养回去,一定白白胖胖的。” 人都快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爬到黎花那边去了,扯着袖子给她不停地擦着哄着。 “叔叔。”奶声奶气的一声唤。 秦桢动作一僵转头看过去,黎花也是一样。 逗哥捧着一盘子烙饼出来,笨手笨脚的凑到秦桢跟前咧开嘴巴笑的单纯美好:“我娘说了,让姨姨吃热的,新出锅的好吃,可香了。” 这番话让秦桢跟黎花乐不可支,黎花还没动手,秦桢接了烙饼放在桌上,单手将逗哥儿抱起来放在了腿上。 “逗哥儿饿吗?吃。”拿了快热乎的烙饼给了孩子。 逗哥儿笑嘻嘻的接到手里就吃,支支吾吾:“我娘做的烙饼最好吃了。” “是好吃。”黎花撑着下巴笑眯了眼。 秦桢越过逗哥儿看向对面的黎花,往前靠了靠 :“花儿,咱们也要生一个这样的儿子,真好,对不对?” “呸!”黎花红了眼,在自己肚子上摸了摸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就是个儿子,要是个女儿呢?就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 秦桢一瞪眼:“怎么可能?我可是想好了,要跟你生一堆的小猴子,女儿儿子那都是我手心宝,生的女儿一定就像你一样招人稀罕,儿子也一定像我一样会做生意。” “哈哈哈!” 传来爽朗的大小声,宽哥擦着手跟自己媳妇儿出来,显然是被秦桢着么厚脸皮的话逗乐了。 黎花不由脸上一红瞪了眼秦桢。 宽哥媳妇儿上前将孩子从秦桢怀里接下来,宽哥豪爽道:“这深山老林的没什么啊好吃的东西,不过都是野生的大补,你这身子吃这些东西也是有好处,再说你这媳妇儿有身孕,对她也是好东西,你们不妨可以多住几天,彻底养好了再走。” 黎花跟秦桢都是一愣,转头面面相觑。 秦桢嘴角清浅的弯起一抹弧度:“大哥救命之恩秦桢定会以终身来报,好意也心领了,这种地方着实让人羡艳,可是小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汝阳城,必须尽快回去。” 宽哥在听的时候就一点点严肃了面色 ,在救秦桢的时候,虽然狼狈的奄奄一息但是也能发现身份贵气,又来自古城汝阳,那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伤成如此也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一幕。 抬手拱了拱:“若是如此,我也不挽留兄弟,男人自然是要挑起家庭重担,你有如此良妻,此次回去不管做什么,一定万事顺利。” “对!”秦桢看向黎花展颜一笑,很赞同他的那句:你有良妻如此。 黎花抿嘴轻笑没有出声,半低下眼睛。 宽哥媳妇儿抱着孩子去了外面,宽哥也知道这夫妻两个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又客气两句也跟了出去。 黎花手指在桌子上剐蹭,抬了下眼:“你这刚失踪第三天,那人就上门跟我讨要印章,打算让秦风以最快的速度收敛秦家所有生意。” “呵!” 黎花低下眼睛继续道:“他们没有人相信你还活着,就是爹,都快放弃了。” “花儿~”秦桢叹息,心里头熨帖极了。 黎花红了下眼睛,虽然人已经找到了,可是只要想到这半个月来经历的那种丧失之痛她就还有点受不了。 “你不知道,收到你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便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你浑身是血的在想我求救,我惊醒过来却骗自己不会有事,当我听说你海上遇难下落不明,田七惨死,你可知道我…”黎花哽咽的说不出话。 秦桢心疼的不行,从位置上起来绕过去到了跟前,将她揽入怀里:“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们都要说你死了 ,都说没希望了,可是我就是相信你没有死,我说过无数次他们都只当是我受了刺激在发神经,可是我自己清楚,是真的,那些梦都是真的。”黎花紧紧抱着秦桢向面前人哭诉。 秦桢将人拥着满是心疼,抵着她头顶静静聆听。 黎花深吸口气:“秦桢,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做梦,每一次惊醒过来脑海中就会多一些信息,你的遭遇,你的痛苦,你的不安,还有你的下落。” 随着黎花说一句秦桢眼皮就跳一下,这种玄乎的事情如果没有经历重生他还真不信,但是如今,他是信的,如此也便解释了黎花怎么会轻而易举找到这里。 黎花突然抬头看着秦桢有点激动:“秦桢,其实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过你,只是…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是…”嘴巴动了动突然就噤声了,含着泪的眼唇瓣颤抖没有下文。 秦桢扬眉眼中充满耐心:“嗯?” 黎花心中思绪翻江倒海,她该如何说?告诉他自己其实是重生回来的,上辈子经历了阴谋算计嫁入陈家,被陈军吴琴联手陷害遭人沉塘,看着他撕心裂肺却无动于衷,这些事情说出来的后果是什么她根本不能保证也不敢想象。 慢慢冷静低下头,重新埋入秦桢怀里:“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现在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秦桢将人抱得紧紧地,感受到了怀里人隐隐不安。 抿了抿嘴角半低下头凝视着怀中人,悠尔弯唇笑起来一字一顿轻轻道:“你要是没什么跟我说,就听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 黎花闭着眼睛没有动,心情已经好起来:“嗯,你说。” 秦桢见她这样懒懒的笑了声,圈着她一提自己坐下将她放到腿上,拍扶着她后背看向别处 ,有一小会儿的沉默,应该是思量着怎么开口,故事从哪开始。 “之前我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的过完了我短暂的一生,那个梦里,与如今这样的现实一点都不一样,更多的是痛苦,是不快乐。” 当秦桢开口,黎花就颤了下,但是没有动。 一声轻笑,秦桢继续:“在梦里,你离我是那么的遥远,我想尽了办法要与你靠近但都没有办法,你喜欢陈军,你为了他跟黎家大爷闹得天翻地覆,被三房算计欺骗倾尽所有家财,丢了黎家大院,最终嫁入陈家,我就想,嫁了就嫁了,你喜欢你爱他,嫁给他你便会幸福高兴,可是好像并不是那样的,你一点都不快乐甚至很痛苦,每一次见你,你都是那样的失魂落魄,再也没有一开始的张扬自信。” “秦桢!”黎花瞪大了眼睛拽着秦桢衣服,低吼一声却没有动。 秦桢也压着她,笑了笑:“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但是可笑的还在后面。”哪怕已经重生,命运早已改变,可是想到这些秦桢还是疼的撕心裂肺,声音已经沙哑,“我求过你,很卑微的求过你,让你不要那么折磨自己跟我走,不管去哪里,只要有我秦桢一口吃的一定不会饿着你,可是你不同意,你哭着尖叫着让我滚,否则,你便死给我看,我怎么舍得你死呢?远离,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再回来你却被那个畜生沉了塘,我来不及救你。” 哽咽,落泪,即使已经隔世都无法磨灭的心痛。 “秦桢!”黎花突然哭的撕心裂肺。 这番话对于黎花绝对是震撼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上辈子经历的种种,那么刻骨名心,那样的字字泣血。 “莫哭,你不要哭,不过是一场梦,都过去了,就像你做的那些梦一样,如今都过去了。”秦桢红着眼将人紧紧抱着低着额头,一句一句轻哄。 汝阳城,秦府。 书房中,桌后的秦信翻着最近的一些账本。 面前不远的地方秦风矗立,负手身后,偶尔抬头往后面看一眼,半晌弯了弯嘴角:“最近一段时间盈利都是很可观的,若是再将这些提升几个层面会有更好的效益,只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几乎,也需要父亲给些意见。” “嗯!”秦信也是满意的,合上账本抬头皱了皱眉,“黎家大院那边有什么动静?” “最近那黎家少爷跟海外商户走得比较近,不过,这几天听说有意跟南域那边的在接触,这显然是将我们秦家不放在眼里。”秦风清清淡淡的一番话,可明显是在挑拨离间。 秦信蹙了下眉也稍显不悦,怎么说两家还在合作阶段,私自联系商户确实有些过分。 “你下午如果有时间就去黎家大院走动一下,问问这件事请具体情况。”秦信双手撑着桌子淡淡交代。 秦风拱手:“是,儿子知道了。” “这咳咳…咳咳咳。”秦信还要说什么,一开口就先剧烈的咳嗽起来。 秦风见状眉梢竖起来眼中流光一闪而过,赶忙上前俯身给对方拍抚,一脸担忧:“爹,怎么会突然又咳嗽起来了?之前儿子让人送过去的药没有吃吗?” 秦信一边咳一边摆手,笑的安慰,很快稳定下来才说道:“没…咳咳没事,可能…可能有点受了风寒,药我都一直在吃着呢,你不用担心。” “这怎么是好,那些药材都是儿子让林路去京城带回来的,都是最好的,爹这咳嗽的毛病不能大意。”秦风孝顺继续道。 秦信心情大好,又咳嗽了几声摆手:“放心,我还没你那么没用,不过药,我一定会坚持吃着的。” “那便好。” 秦信撑着从椅子上起来,一阵头晕趔趄两下,捂着额头差点跌倒。 “爹!”秦风惊呼一声。 秦信一手赶紧撑着桌子才站稳住,身边人也扶住了他,缓了半天脑子里的那一阵充血才慢慢散开身子已经发凉了,抖着手放下来皱眉看了看秦风苦笑:“还真是不经说,说两句就跟我造反了,没事了,刚才就是有点晕,好多了。” “爹,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情儿子去做。” 秦信凝眸看着面前如此稳重孝顺的‘儿子’对自己之前怀疑对方有点歉疚,扯了扯嘴角点头笑了笑:“好,我回去休息,你办事,我放心。” 从秦信书房中出来,林路紧跟上秦风的脚步。 这两个人穿过小路往主院走一前一后,秦风冷冷出声:“找到东西没有?” “屋子里属下已经搜了很多遍,根本没有。” 秦风突然顿住青了脸,转身怒喝:“简直就是个废物,这已经多少天了却还找不到一个小小的死物,你是干什么吃的?” “少爷,这东西也许根本就不在那院子里,说不定就在那二少爷身上。”林路也是相当委屈。 秦风听言一愣,继而心头皱缩,若是在秦桢的身上那就麻烦了,毕竟,汪洋大海,上哪里去找。 手指一根根攥起来:“不管怎么样,这秦府也不能放过,在仔细的多找几遍,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必要的时候,将那地砖都给本少爷砸了。” 林路听得瞪了下眼,这动静会不会有点大了?不过主子吩咐了他没什么可说,低下头:“是!” 一转身,迎面跑来一个男人,看仔细了正是管家。 秦风不耐的皱了皱眉:“又怎么了?” “二少爷回来了。” 嗡的一声,这是秦风脑子里第一反应,接着趔趄后退一张脸都白了。 “少爷!”林路赶紧将人扶着也是一脸骇然。 秦风咬牙切齿瞪着管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白天的胡说八道什么?” “真的呀,真的是二少爷,还有二少奶奶,刚才两个人就已经进了府,老爷亲自去迎接的 ,这会儿…这会儿就在前院大厅呢。” 前院大厅。 秦信直直看着面前已经‘死了’半月的儿子,还有那个熟悉的黎花。 “桢儿!”好像还有点不相信,红着眼眶哽咽唤到,很小声。 秦桢嘴角翘起来,挑起衣摆跪地:“儿子回来晚了,让爹如此担心,儿子不孝。” “桢儿!” 秦桢埋着头红了眼眶,袖子底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刺破皮肉。 黎花轻笑上前扶住秦信:“爹,人我带回来了。” “黎花。”秦信看着黎花满目感激,抓住她胳膊老泪纵横。 在黎花眼中,秦信一直都是那样的威严高大,在这个秦府就是一座大山,突然如此让她跟着鼻子一酸落了泪。 门口有人急匆匆冲进来 ,正是刚才听到消息的秦风,在看到那个真实的身影脑子里又是一阵充血差点翻眼睛晕死过去,双手颤抖的不能控制,怎么会这样?没死,没死,人没死,这是他此时此刻脑海中唯一的信息。 黎花自然抬头笑道:“大哥来了。” 秦桢也已经起身,漫不经心转过身看向对方,眼眸一眯戾色闪现,猩红唇瓣似笑非笑勾起弧度:“大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秦风嘴角抽搐都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了 ,笑容更是干的可以,声音都像是从嗓子挤出来的,眼眶一红:“你真的没事,没事…没事就好,真的太好了。” 秦桢见他这么快就酝酿好了情绪,只是不以为意淡淡轻笑。 秦信擦了把脸高兴道:“可不是,老天保佑,真的是老天保佑,一会儿吩咐下去必须大摆宴席,摆三天,让汝阳城所有商户都来参加宴会,随便吃,随便热闹。” 秦风手已经握成拳头,手心抠的已经出血,狰狞的看着秦桢。 秦桢只是回眸对着他冷冷一笑,眼中狠厉充满挑衅。 前堂主院厢房。 咣啷一声,温氏差点跌倒在地,抬头,已经苍白如纸:“你说什么?没死?怎么可能没死,那种情况他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汪妈愁眉苦脸都快要哭了:“这是真的呀,刚才人就已经进了门,老爷高兴地不得了,不停地说老天保佑还要大摆宴席请汝阳的人都来吃酒,一定要热闹三天三夜,这人都已经回院子了,夫人,你说那个黎花到底是什么妖孽,怎么就真的把人带回来了?” 温氏面庞狰狞,紧紧握着扶手:“我看,他们两个都是妖孽才对,就是来跟我温怡作对的,非要与我不死不休。” “夫人你也不要太急切动怒,这还是身子要紧,你不能这样呀。”汪妈想到什么赶紧劝慰。 温氏低吼:“我如何不动怒?努力了这么久,计划了这么久,人明明都已经死了的,明明是死了的,怎么会回来?都是废物,一群废物。”恼怒之下扫落身边茶盏,猩红着眼看向汪妈,“去,让大少爷来我这里,立刻过来。”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青华阁,一入大门黎花酒杯秦桢抱了起来,心情很好的脚步飞快。 黎花情急之下抱住他脖子,嘴角笑容也是洋溢起来,晃悠着两条腿咯咯咯的脆声笑起来。 娟子紧跟在身后,见状抿嘴轻笑,到门口对着一干伺候的人摆手示意纷纷退下。 房门咣啷打开又砰砰合上,黎花被秦桢抱着抵在门上俯身稳上去,先是狂风暴雨的进攻很快变成温柔细雨的舔抵,略过唇瓣到了脸颊,到了耳垂,到了眉眼额头。 “花儿~还能回来真好。” “秦桢,你还在身边真好。” “呵!”秦桢愉悦低笑,往前凑了凑抵着她额头,“再说一遍。” “有你在身边,真好。”黎花一点都不矫情爽快到,包住他脖子大方的仰着头,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快乐幸福,“秦桢,这辈子都要跟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老爷天肯定是眷顾着我们的,给了我们新的一生便是要让我弥补你,所以,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跟你分开,一分一秒都不要。” 秦桢凝视着她,那么用心,那么深邃,就把她装在自己双眼中一辈子都不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