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2 / 2)云雀高吭首页

盛轻旸一贯不以为耻,嘻嘻哈哈地敷衍过去。

看榜之人渐渐散去,孟由记挂着巳时开课,催促着族人快去膳房用午膳。扬氏兄弟早已随族人离去,盛轻旸沉浸在与孟歌你来我往的斗嘴中,颇有些依依不舍。

孟朝白从孟歌身边走过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地撞了下她的身体。孟歌压下恼火,隐忍地抬头看向他,孟朝白低声的单方面立下战书:“成为聚气者不难,难得是结丹。你等着,结丹,我绝对会比你快!”孟朝白此次从初等班升入中等班,想来孟歌头回进学就能进入高等班还是意难平吧。

孟歌微微一线,欣快地接受挑战:“只要你不觉得我欺负你就好。”孟朝白十四岁聚气,比孟歌晚了整整四年。

孟朝白斗志昂扬地冷哼一声,别过头,高傲地超过她。

头一节课由寒先生主讲,先生声如其名,寒冷清冽,威严自持,而且他讲史讲的不是世家百门的历史,而是俗世之史,从鸿蒙初开到神农尝百草、到夏商西周、到百家争鸣的时代……

孟歌一瞬不瞬地盯着先生的一举一动,生怕有所遗漏,错过什么重要信息。她觉得很新奇,好像眼前打开了一扇门,门外波澜壮阔,风诡云谲,比看腻了的世家百门史还要精彩千百倍。

她遨游在云端,金光照耀,既无炙烤之感,也无寒冷之意,温和明媚,似在春光桃园之中。

快乐的时间眨眨眼就逝去了,第二节课是叶远阳主讲的书法课。

欲修其身,先正其字,叶远阳一板一眼道,欲正其字,唯有苦练。

于是大家闭上嘴,拿起笔蘸上墨汁,开始临摹讲台上悬挂的那幅名家书法,孟歌辨不出真假,不过那书法介于端庄与狷狂之间,构思精巧,运笔利落果断,想必颇受追崇。

两个时辰,叶远阳一直在书案间巡视,一旦发现谬误,便立即亲自示范矫正。盛轻旸不幸被指导了六七回,孟歌看着他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绿,手也越来越抖。

不过叶远阳像林间野兽般机敏,刚偷看两三回,再偷看时,他安静地抬起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孟歌淡定从容地错开眼神,晃着脖子环视一圈,又将自己的视线限制在白纸上。

交上临摹作品,盛轻旸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凑到孟歌身前:“今晚去你们院中庆祝一番?”

“有何由头?”

“你初次进学便被分到高等班?”

“由哥肯定不会同意。如果用你做由头,他答应的概率估计会更高些。”

扬氏兄弟也兴高采烈地凑上前,扬鸣铮更是不理前因后果便开始“对对对!就得如此。”

新丰郭氏的郭响仪兴奋得眼睛冒光,直嚷道:“我也去!”瘦小的身躯覆盖在铁红色的深衣下,爆发出惊人能量,“还有人要去吗?”

孟歌无奈地看着他们自顾自地敲定细节,讨论正热火朝天之时,叶远阳拿着一沓临摹作品,从孟歌身边经过,冷冷地留下句:“晚饭后藏书楼见,今天是你受罚的第一日。”

热烈立马烟消云散,寒霜在空气中飞舞,不知为何,看着众人那张敢怒不敢言、欲言又止的模样,孟歌心底“噗嗤”“噗嗤”地偷乐。

宴会自然与她无关,晚饭后孟歌独自前往藏书阁。

二楼静室,南北两面开窗,东西两面的墙壁上各挂一幅竹菊水墨画,屋子正中铺着竹席,上面摆着两张长案。

叶远阳从其中一张案上抬起头:“请坐。”

他的案上摆着一个小巧的青瓷三足香炉,颜色纯净透亮,比初春新雨后阳光照耀下的群峰还要青翠光润。袅袅升起的轻烟里,散发出混合的木香,檀木为主,隐隐约约缠绕着柏木、松木、桃木以及某种浆果的味道,与装着它的青瓷一般清润澄澈。

上云只有孟歌的母亲好香,她的房里常年燃着一种花果香,温柔缱绻,据说是父亲特地从制香大师那里求来的。孟歌一直偷偷猜测,父亲是为了舒缓母亲暴躁易怒的性格才特地为她选了这款香。叶远阳用的这款想必也是某人看透他的性格,专门为他选了款具有相反性格的香。

孟歌刚坐定,叶远阳就正言肃声道:“晚辈叶远阳,字不识,受夫子器重,领学院督察一职。现学生孟歌,因比武中使用狡诈手段,违背学院浩然正直之追求,受罚抄写《五千言经》百遍。孟歌,你可认罚?”

“学生认罚。”

“前辈在上,晚辈叶远阳履督察职责,监督学生孟歌受罚,必将做到公正不阿,绝不徇私偏袒。”

“孟歌,寒泽夫子罚你抄写《五千言经》百遍,可有错漏?”

“没有。”

“既然如此,请开始吧。”

孟歌呆呆地望着他片刻,不理解此人为何如此古板,明明只有她们两人在场。但是她没有说话,换句话说,这一板一眼不懂变通的做派,让她心底升起一股千年冰山般的恶寒,将她的言词全冻在舌头上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