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珂只觉得无论眼睛还是心灵,都受到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再扭头看向佩奇,却见她眼眶通红牙关紧咬。
“你去吧!”她道:“就算他有罪,也不该让他受这样的侮辱。”
“我不去!”佩奇攥紧拳头浑身发抖,但眼泪却止不住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那是她昔日的爱人,伤她至深,沦落到今日地步,她本该幸灾乐祸,甚至踩上两脚来落井下石。
但她做不到,不光做不到,甚至心口绞的她疼痛异常。
“你曾在街上拉住他的马,救了他的性命。今日种种,无异于也是要他性命了,你不妨再救他一次?”
“姑娘……”佩奇深深看她一眼,飞快向承王跑走的方向奔去,足尖点着几家小摊位,一个箭步上前,追上了承王的小厮。
从小厮手上夺过那衣裳便又去追承王,承王一边跑一边笑,冷不丁被人从背后拽住,他要将人甩开,却无法撼动。
反倒是自己被那人死死抓住,几乎是提线木偶般的,给套上了脱下来来的衣衫。
“我不穿!不穿!奴家不穿啊!”承王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一边嚷嚷一边挣扎,显然不是佩奇的对手。
佩奇本想一巴掌拍晕了他,又怕自己力气太大,没轻没重的,只得将他的手脚捆在一起。
小厮快步拉来了马车,佩奇将人提起来扔上车。
围观众人早已从欣赏承王发疯,变成了赞赏佩奇当街勇擒疯子,维护京都风貌!
“侧,侧妃娘……”小厮欲言又止,一边哭一边跪下道:“如今王府一个人也没有了,小的回去了也不知该怎么办啊!您跟小的一起回去吧……”
佩奇果断拒绝:“我不是侧妃了,我不回去。”
“那王爷怎么办啊?王妃人还在狱中,王爷也是因为疯了,才被格外开恩……”
“还能怎么办,疯子就应该被关在家里。”邱玉珂从后面走过来道:“你回去尽管把大门关好,保证翻不出风浪来。”
“可……”
佩奇呵斥他道:“赶紧滚!”
那小厮不敢再做停留,拉着马车就快步往承王府的方向去了。
待人走了,百姓也都意兴阑珊的散了。
苏蓉依旧跟在邱玉珂身边,她问她道:“姑娘瞧着承王是真疯还是假疯啊?”
“本来还觉得是假的……”但是都敢当街裸奔了,说是假的谁还信啊?
如果是假的,那承王这一招也算目的得逞了。
他不仅完美的博得了小太子和满朝文武的同情,也让百姓放弃了对他这个疯子的斤斤计较。
日后再提起承王,不会再说他十恶不赦,杀君弑父,意图谋反。
指挥津津乐道他疯疯癫癫,当街裸奔的丑态。
邱玉珂想说,给承王出这主意的人,可真聪明!
阿嚏!
泽荫殿中,邱博跪在蒲团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惊醒了打盹的小太子。
赵瑞伸手扶了他一把:“邱博,你不必陪我跪的……”
“我只是想陪着殿下。”
小太子很是感动,眼眶又微微泛酸,如今,他身边也就只有邱博了。
索性招呼内监扶起二人到一旁休息,并叫了热汤来饮。
泽荫殿中守灵的人也都一个个恹恹的,莲贵妃自第一日哭了一场之后,到了今天也似没了耐性一般,整个人形容枯槁,呆坐在侧。
他的三哥前两日才赶到京都来,打小不在父皇身边,似是没什么情谊的,只象征性的哭了两声。
而他的六哥更是守灵的同时,不忘在袖中带着誊抄的书文,忙里偷闲看上一看,弄的好像明年要去参加会试一般。
明日诚安帝的棺椁就要下葬了,下葬之后,便是他登基的时候。
小太子道:“除了我,还有人能做皇帝吗?”
邱博看一眼六皇子和三皇子,摇摇头:“国师大人也觉得殿下比较合适。”
“可我怕,我做不了皇帝了……”
“殿下?”邱博不由一惊,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是说,我怕,我做不好皇帝……”
后者忙道:“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皇帝的,有文武百官辅佐,殿下一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赵瑞点点头,又看向那白幡之后,诚安帝金丝楠木做的棺椁。
不知当年父皇登基之前在想什么?
心头一定是雀跃的吧?
但他却高兴不起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就算当了皇帝又如何,当了皇帝,就能为父皇,为太子哥哥报仇了吗?
当了皇帝,南海之战,上辛族人,茨州鼠疫,就能解决了吗?
邱博在宽袖之下抓紧他冰凉的小手,让他看向自己的漆黑的瞳眸:“殿下,我也会辅佐殿下,让殿下成为一代明君。”
于是,小太子便在他眼底看到微笑的自己:“好,我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