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沿运河而下,行程十分顺畅。
扁舟之上,立着两个青衿士子,立于船头欣赏沿河景像,恰好河边有一户人家在操办理事,使得二人中那位年纪稍长些的士子笑道:“安贤弟中了解试案首,又娶了我县富家女为妻,正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自古以来似贤弟这般得意的,端是少得紧呐……”
“唐兄说笑了……”那年纪稍轻些的士子轻笑,揄揶道:“据谢兄言,小弟成亲那日唐兄也未闲着,喝罢小弟的喜酒,唐兄又折回了畅春园,醉倒在了那春红小娘子的榻上,也是春风得意的紧呐……”
江南富庶,运河上行船密如游鱼穿梭,话音传至不远处的邻船,有人惊讶于那年纪轻轻便考得案首的士子,并投于艳羡之色有人窃笑那年纪稍长的士子游戏风尘。
船上二人,正是安维轩与唐练二人,为准备来年正月中旬举行的会试,二人依惯制沿运河而下去往行在临安。
九月初六,安维轩成亲九月初八,夫妻俩三日回门九月初九,安维轩与唐练二人相约早间去平江府取考票,公凭等物,同日中午二人回到吴中,两家人于运河边为二人饯行,送二人赴临安赶考。
考票,相当于后世的准考证公凭,相当于通行证。
古时会防有流民流动引发社会动荡,各地衙门都会限制百姓四处走动,百姓若出于事故非要走动,均要去各地衙门办理出行凭证。这出行凭证历朝历代的称呼都有所不同。汉代有“传”;隋代称“公验”;唐代用“过所”;宋代称“公凭”;明代叫“路引”;清代有“火牌……
于父亲的敦敦教诲中,于母亲的万千嘱咐中,更于自家小娘子婆娑的泪眼中,还有自家岳父的恭维声中,安维轩挥了挥手上船南去,眼看着一众亲人的身影变小变得模糊,最后连同家乡也一并在视线中变的模糊。
新婚燕尔,小两口正如胶似漆之际便别离,实非安维轩所愿。可是时间不等人呐,眼下己经九月还有四个月便是会试,着实是耽搁不得半分。
自家岳丈很是大方,临行前未塞什么交钞这类容易贬值的东西,塞了十贯钱,又赠上十个五两重银铤子,制钱是用起来方便,这银铤子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本朝银价昂贵,一两银子换两贯制钱,且置换价格时有浮动,折算起来那便是一百多贯钱,端是笔巨款。
当然自家岳父也不是随意大方的,从随来送行的大舅哥口中得知,自打觅了自己这个女婿,县衙公差到店面收“门摊银”时不再狮子大开口了,手脚也变得老实了,货物过水关时,巡检司的官兵也客气了,按例搜检时手脚也没之前那么粗暴了……
士农工商,这士排在第一位果然不是盖的,虽然自己距离这个“士”还有老远。
随行只带上柱三一人,唐练也只带了个书僮照顾起居,临安府什么都贵,几个月下来当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赶考实非寻常之家所能负担的。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二地距离并不算的遥远,沿河而下倒也顺畅的很。
不几日的光景,便来到了临安府十里外大运河与余杭塘河的交汇之处。江涨桥东市、江涨桥西市、湖洲市、半道红市,不过数里路,数个大型交易市场临河而建,只见得船来船往,商贾云集,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端得是一派繁华富庶景像。
到了运河、余杭塘河交汇处,因货市比邻而建采办货物者从多,河上船只众多几近拥挤,挪动的很是辛苦。
见得杭州繁华,唐练不禁叹道:“当年今上有意将行在没于平江,若如是,杭州未必有现今这般繁华。”
唐练说的不错,当年当今绍兴天子有意将行在设于平江府,最后改了主意将行在设在了临安,使得宋时平江虽然富庶秀美,但比起杭州却是差强人意了许多。
“这位客官,你当本朝官家真是图这西湖秀美,钱塘浪潮么?”唐练话音落下,却有个邻船的梢公在那里冷笑,又问道:“客官是头一次来临安府罢?”
唐练点头道:“我兄弟二人来临安赴试,却是第一次来临安!”
“难怪了!”那船家笑道:“想必二位官人不知道,皇城东水门可是连着钱塘江,若金人南下,官家走得快着哩……”
原来是这般缘故……
上一世安维轩是来过杭州的,这杭州城的布局与历代都城不同,当初赵构将唤做行在的临时都城定在在这杭州城,却未像以往那般以北为尊,而是将皇城建在了杭州城南外的凤凰山上,临山而建的皇城,在华夏堪称史无前例。
历代皆是以北为尊,而天子却将皇城设在城南,不仅不合常理,还不合风水啊,正因为这个奇葩的布局,每有大朝会,临安城的一众官员外皆是要从住处所在的北城出城再兜一个大圈子,来到皇城南门入宫参拜。
当时安维轩以为这位绍兴天子应是看中了凤凰山的秀美景色,如今终于是弄明白了,绍兴天子将皇城设在凤凰山,一是因凤凰山地形险要,可以当做关隘,二是临近钱塘江,便于金人南下时出逃。爱薇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