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邪门了!鬼脸彪叔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他让儿子把那两个人拉过来,他要亲自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水里面看见了什么?
那两个人被拉了来,浑身软得像泥一样,站都站不住,瘫在地上,仿佛得了热病一般只是打摆子,抖个不停。
一个人说:泥螺浜里有条水蛇,比一根缆绳还要长,我亲眼看见它忽地窜出来,缠住船夫的脖子,忽地拽进河里。
另一个说:泥螺浜里有水鬼,黑黢黢的皮,灯泡一样的眼睛,跟章鱼似的长着八只爪。我一下去就被它捉住了。水鬼伸出红红尖尖薄薄的刀片也似的舌头舔我的脖子,还好我躲得快,没有被舔到。估计先头那两个兄弟被舔着了,所以喉咙断了。
鬼脸彪叔听了哭笑不得,明白他们这是吓破了胆,便挥手叫他们滚了。
“爹,现在咋办?”
两个儿子想起被血染红的河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鬼脸彪叔锁紧双眉:“船夫没了两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四个水性好的兄弟,两个被割了喉咙,两个被吓痴呆了。咱们的烟土还怎么运呢?”
他沉吟半晌,叹口气道:“儿子,瘦蟑螂不是要抢咱们的烟土,他这是想齐根儿断了我们的烟土生意,好在法租界一家独大,大云川红,他瘦蟑螂一人通吃啊!”
鬼脸彪叔闭上眼睛。脸上的蚯蚓红了起来,躁动地跳着。过了一会儿,蚯蚓变黑了。他睁开眼睛,对儿子们说道:
“走,咱们一起去找永泰叔,请他帮忙想想办法吧。”
鬼脸彪叔说的人是他的扬州同乡,法租界十二家“天平当”当铺的老板杨永泰。
杨永泰请他们爷仨坐下,奉上茶来。
鬼脸彪叔说明了来意。
杨永泰听完,叹口气道:
“彪叔,我早跟你说啥来?我这天平当本是佛爷的娘家,没有巡捕房的关系,能开得了这个买卖?安南探长阮文魁跟我也蛮熟的,要是早跟他搭上,哪有今日之事?现在去找他太晚了。他吃了瘦蟑螂的,就不会再吃你的。他阮文魁再贪心,也不会不守规矩。”
“永泰兄弟,以前的事情全是我的不对,甭提了,”鬼脸彪叔说,“要紧的是现在,华人探长莫金生那边呢?你有没有门路?”
“临时抱佛脚,恐怕也是太晚了。”杨永泰答道,“他们两个探长,各有各的地界,各吃各的食,井水不犯河水。他干嘛要为了你的事情去得罪阮文魁呢?”
“永泰兄弟,我不是让他去查瘦蟑螂抢土的事情。那两船烟土他抢了就抢了,我认栽。我打通莫金生这个门路,是请他保护我继续做这个生意,只要以后没人抢我的烟土就行了。他要是答应下来,我赵老七情愿每年拿出一万块大洋进贡给他。”
杨永泰沉默半晌,说道:“彪叔,我给你们搭桥见个面。事情还是你和他当面讲吧。”
“好!永泰兄弟,你多费心了。只是要快些才好。礼拜五我还要运货呢。”
“彪叔的事我哪敢耽误?我马上就去。”杨永泰答道。
双方就此告辞。杨永泰赶去巡捕房。鬼脸彪叔和儿子们回盆汤弄等消息。
杨永泰办事果然利索,下午就跑来给了回话:“莫金生答应见面了,只是具体时间还定不下来,要看巡捕房的公事安排。他说就这一、两天吧,肯定找个时间见面。”
没想到一等就是三天,莫金生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把鬼脸彪叔急得整日在屋子里面转磨,饭都吃不下了。生生等到第三天晚上,杨永泰才带来好消息:
“约好了,明天中午,大自鸣钟路小姑苏饭店,莫老板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