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早晨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层被子。
香竹坐在八仙桌旁,手托着腮,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正望着他看。
水生慌忙起身,不小心碰翻了椅子。
香竹抱歉地说道:“让你在椅子上睡了一宿,真对不住你,水生哥。”
“不妨事。我啥样的地方都睡过。”水生扶起椅子,“老头子走了没有?”
“昨天半夜就回去了。”
“啥?那我也要走了。香竹先生,告辞了。”
香竹也不拦他,偏着头问道:“水生哥,那你啥时候再来?”
“我……”水生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回答。
“没啥,”香竹低下头,任一头波浪烫发遮住了脸,“你要是今天晚上来。我一会儿就叫他们搬个长沙发来,省得你再睡椅子。”
“这个……要看我有没有事情……”
“那好。你走吧。”香竹说。
水生起身离开,轻轻关上门,来到楼下,向大茶壶借了一条小船,上了船,解开缆绳,竹竿一撑,将船荡出去,正待要走,忽然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只见香竹的半个身子探出来,向他喊道:
“我要给你说全本的三国。今天晚上说第一回:桃园三结义。”
说完砰地一下,窗户又关上了。
水生愣了一会儿,摇着撸,划船走了。
回到莫家花园,朱贵将他领进大殿西侧的一个角门。
这里有个院落,三面各有一排房子,围着中央一个大空场,青砖铺地,看起来倒像是个客栈。原来莫金生手下没成家的兄弟们都住在这西院,相当于宿舍。
朱贵带水生来到一个房间,递给他一把钥匙:“这个房间是你的。你的东西我昨天已经放里面了。”
水生用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进去。房间不大,但是干净整齐。里面是一张木床,铺着白床单。床上放着一样东西,正是莫金生送他的十三太保烟枪,想是李阿大他们帮他拿来的。靠墙一个立柜,一个方桌,两把椅子。门口一个脸盆架,放着搪瓷洗脸盆,搭了条白毛巾。窗户底下放着两个水果筐。
水生走到水果筐跟前,伸手在里面掏了掏,这回终于找到了瓦片刀。他将瓦片刀拿出来,睹物思人,不由得呆呆地发愣。
张钎,小绍兴,李阿大得知水生回来了,都跑过来看他。几个人将小房间挤得满满登登。他们问起昨天在一洞天吃讲茶的事情。水生于是大致讲了一遍。几个人听了,彼此望望,都沉默下来,谁也不说话。
只有张钎,因为现在已经成了堂口的二哥,觉得自己跟他们不一样,总该说点什么。他转了转眼睛,目光落在水生手里的瓦片刀上,说道:
“水生,不是我说你,当时你要是早早地把瓦片刀给了树棠大哥,何至于此?”
水生听了一愣,又不愿与他争辩,口中随便敷衍一声:“说得是。钎哥。”
张钎得了便宜卖乖,对众人说道“这次的教训大家都牢记了。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多个心眼,一定要眼疾手快才是。”
此时朱贵推门进来,说道:“原来你们全在这里呢,快出来一下,兆山大哥他们来了。”
众人随朱贵出了房间,见外面青砖地空场上站立三个人,一个是叶兆山,一个是巡捕屠元兴,还有一个,相貌甚是奇特:中等个子,结实健壮,簸箕似的脑袋,上宽下薄,额头和颧骨向外鼓鼓着,下巴向上翘翘着,一双眼睛却缩在颧骨与额头之间的深窝里,宛如两个底朝天的窝窝头,窝头眼里塞着两枚小枣,正是三堂口新任的二哥史同春。
朱贵给众人一一引见认识了。
屠元兴说道:“一洞天的案子巡捕房录了口供,大致如下:
商人高树棠两个月前卖给商人赵七彪一批颜料,价值八千块大洋。赵七彪一直没有支付货款。两人在一洞天茶楼谈判。高树棠请了中人徐海元。赵七彪请了中人杨永泰。
高树棠逼着赵七彪马上支付货款,赵七彪百般找借口不付。二人言语不和,扭打起来。
此时,赵七彪的两个儿子赵成雄和赵成威突然手执利斧,闯进茶楼。
赵成雄将徐海元打死。
高树棠抢过斧头将赵成雄和赵七彪打死。飞卢吧flxs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