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赵福宝的到来,何澄澄有幸过了一个相当精彩的周末。 大概是一个人才外面警惕了太久,忽然遇着个能够信任的人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当天晚上赵福宝就发烧了,烧到40度,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了。因为他最后说的那番话,何澄澄心疼地不行。 想必也是别人家里捧在手心里宝贝儿的孩子,这会儿却落在外面飘零,实在可怜。于是格外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等他病好起来,何澄澄也快病倒了。 那天跟老徐一起带他回来的那群人只是临时组织起来一起探险的驴友,没人愿意接手赵福宝这个烫手的山芋,最后还不等赵福宝病好就纷纷落跑。至于易荀,他自己都忙得不着家,他不在的时候,她还不是得帮忙带赵福宝,于是何澄澄干脆把赵福宝带回自己家去一起生活,正好她家也有个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也不会孤单。 当然她也托了人帮他找亲生父母,只是一时半刻的,也没有什么音信。 照理说他这个年纪对地方啊什么的早已经有认识了,但是他却说自己在山里瞎走的时候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摔到了头,好多事情记不得,何澄澄吓得又带他去做了个全身体检,结果是除了有点皮肉擦伤似乎也没什么毛病,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想说还是真不记得了。 他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但是也不能耽误上学啊,易荀帮忙把他的户口落在了赵梓松一家的户口本上,然后找到赵梓松所在的试验小学,叫他插班去跟赵梓松做同学去了。何澄澄庆幸真是小地方好办事儿,这要是在帝都,落户口这事儿绝对办不成。 于是乎,何澄澄的临河水景房又添新成员小鲜肉一枚。 令人诧异的是,这对性格迥异的新兄弟,竟然相处地相当不错。赵福宝还自来熟地把赵梓松叫做“松子儿”,赵梓松脾气好,也不跟他计较。不过托赵福宝的福,内向的赵梓松终于放开了些,渐渐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因为住得近了,又有人给做饭吃,何澄澄现在午饭也回家吃了,某天她中午准备去上课的时候,这俩小家伙儿正趴在客厅的茶几上拿新彩笔涂涂画画,松子儿似乎写了自己的名字,赵福宝看了咋舌道:“一看名字就知道你家人把你宝贝儿的不得了……” 松子儿不明白:“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看啊……”福宝儿指着他写的名字:“梓松,这俩字儿都是木字旁,肯定是你出生的时候五行缺木,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给你多补点木,其实这样根本是迷信。” “那我为什么不叫赵森森呢?这样木不是更多?”赵梓松问。 “那样的话木就太多了,补过头了。”福宝儿说的十分笃定。 赵梓松看着他笑:“净瞎扯……” “这可不是瞎讲我跟你讲,很多人的名字都是这样的,我就见过好多人……”福宝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松子儿大概觉得聒噪,于是哄道:“嗯,好,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福宝儿竟然真的被哄住,大概他也觉得奇怪,于是好奇道:“你这都跟谁学的啊?” 不知道想到什么,松子儿笑得很温暖:“我在家的时候我小表妹也是这样子的,粘人、爱撒娇,叽里咕噜地跟人抬杠,还要人哄。” 听到松子儿竟然拿他跟小女孩儿比,福宝儿顿时怒了,过去抱住松子儿的腰要把他放倒在沙发上,一语双关笑骂:“你妹!” 大概知道自己触了雷区,松子儿笑着任他折腾也不还手,结果福宝儿没完没了还蹬鼻子上脸了,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摸他的腰,这下触了底线了,松子儿看着白净瘦弱,但是乡野长大的孩子哪儿有不皮实的,伸手别住他胳膊,一翻身就把他压身下了,然后俩人边儿玩儿边打闹成一团儿。 何澄澄一边儿换衣服换鞋,一边儿听他俩唠嗑,看他们还跟小奶猫一样在沙发上打闹,顿时觉得自己家好有生活气息,莫名其妙就觉得心情很好。 这时候她手机却响了,看来电显示是韩熙仁的。 结果听完对方的话,何澄澄脸色一变,顿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猛地站起身来:“ ” “活跃在魏晋南北朝思想领域的主要哲学思想或宗教包括哪些,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何澄澄读了一下题,下笔写出答案。 晚自习时间比较安静,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一边儿的方芸同学抄完了作业百无聊赖,看到何澄澄在写练习册就多看了两眼,然后问:“咱们不是才学到汉朝吗?你怎么练习册都写到魏晋南北朝了?” 何澄澄震惊地扭头看她:“你竟然知道咱们学到哪儿了?!” 方芸高冷地瞟了她一眼:“我今天上课的时候打了个盹儿,吴老头一句‘公元前121年!汉武帝……’瞬间就把我惊醒了……” “好吧……”何澄澄又换了个角度夸奖她:“你竟然知道魏晋南北朝是在两汉后面!不容易啊……” 本来是仗着晚自习安静方芸不敢乱来,结果这时候下课铃响了…… 方芸没了妨碍,顿时逮着何澄澄一顿好挠,何澄澄什么不怕就怕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方芸才放过她。 挠完又叉着腰叹息:“哎……你明天开始要请一个星期的假,好无聊哦,要不然我也请假好了……”说着又觉得不太现实:“我前两天出去玩儿已经请了好久假了,这次再请我老爸一定会削我了,你到底为毛要请这么久啊……” “没多久了,也就一个星期。”何澄澄好笑地瞅了她一眼,眼看教室里已经走得差不多,也开始收拾东西。 那天她忽然接到韩熙仁的电话,说她收购了SUT,实在不能怪何澄澄大惊小怪,因为这个SUT不同于Sonama,它是个国际大牌,收购了之后因为涉及到一些战略转型,所以要重新签新的生产商,作为韩熙仁的首席高参,何澄澄自然被排到了优先考虑的位置。 不过那个品牌自身有一些很厉害的设计师啊什么的,对生产商的选择比较苛刻,也比较有话语权。这些人和Somana本部组织了一个审查团,约定好了一起到相关的厂家进行资格审核。 所以韩熙仁就紧急联系了她,跟她商量怎么对付这帮人,还传了一大堆品牌文化、人员配备什么的资料,给她做参谋。 人家周四上午到他们厂区,周五在厂区参观审核,因为有一些重量级外宾,所以安排了他们周六周日出去玩,周日晚上送走他们,下周一还要跟韩熙仁联络下感情,放近来辛苦加班的员工喘口气,下周二、周三还要安排自己公司开两天会,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周四她就回校上课,刚刚好一个星期。 再长点她也请不下来假。 虽然他们高二下学期才刚开学没多久,但是因为已经是“高三预备役”,到了最后一个月就要开始安排高考总复习的第一轮,所以时间非常紧张,各科的老师都在拼命地赶进度。 由其是历史老师,以前讲课还会掺杂点什么“稗官野史”提升学生兴趣,现在基本是非重点不讲,上来就让背,随时提问。这还没开学多久,中国古代史就已经讲到了第二章第四节:两汉时期边疆各族的发展和民族关系了。 她这一个星期都要忙,到时候全科赶进度肯定是非常吃力的。 于是算好了大致会讲到哪里,提前先把历史啊、政治啊、地理啊,这些她比较拿手的科目都预习完,练习册都做完。只需要带上一本语文抽闲暇时间把该背的背了,再有空写个英语卷子换换脑子,回头只要集中精力补数学就OK了。 当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舅舅和舅妈正在试穿何澄澄专门找人给他们做的正装,在客厅的灯光下走模特步。 福宝儿和松子儿两个事不关己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第二天的接待她准备带着舅舅舅妈一起参加,毕竟之前只是带他们看过厂区而已,看到何澄澄偶尔会跟一些陌生的大人接触,舅舅跟舅妈还是觉得胆战心惊的,怕她做不了主,怕她被人骗,怕她变坏,反正各种担心。 反正这次都是跟韩熙仁商量好的,审核这事儿也不是头一次干了,算是驾轻就熟,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干脆趁着这次机会,带他们一起过去,让他们看一看她工作的状态,也好叫他们放心。 “澄澄啊,我们去真的没事吗?”二舅妈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衣服,显得非常精神,顿时人也年轻了好几岁,只是她看着何澄澄,一脸担心。 “我自己的厂子,我自己的生意,我的家属过去参与一下有什么不对的?”何澄澄拉着她的手给她打气。 “我们可什么也不懂,不会给你添乱吧……”舅妈一脸担心。 “不会的,放心好啦,你们只要作为我的亲友团端端正正地往哪儿一坐就行啦,该吃吃该喝喝,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这样啊……”舅妈听了松了口气,但是仍旧有点挂心。 “舅妈你这样很漂亮哎,还有舅舅,舅舅好帅啊这样!”何澄澄转移话题逗他们开心。 “是吧!”二舅妈听到赞扬,顿时有些小得瑟,“你看你舅帅得,自从我跟他结婚以后啊,就没见他这么帅过!” 二舅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福宝儿却腾腾腾地跑了过来,强硬地拉住何澄澄的胳膊:“你不是高中生吗?你真的自己做生意?!” “对啊。”虽然很奇怪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是仍旧耐心答道:“我是高中生,但是我也要赚钱养家呀?” “你为什么和舅舅舅妈生活在一起?你爸爸妈妈不养你你,不照顾你吗?”这孩子年纪虽小,但是话却总是说得这么犀利,何澄澄一下子就被戳中了痛处,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太多黑暗面的好,不然会让他对家庭生活失去信心,于是何澄澄赶忙调整了一下表情,组织了下语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我有能力养活自己,还能跟舅舅一家生活地开心,其实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对不对?” 她总不能跟个十二岁的小孩儿说,自己黑了自己老爸,找人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吧…… 福宝儿看着何澄澄若有所思,接着过去抱住她叹了口气:“你真是善良……” 他那表情颇少年老成,惹得几个人忍俊不禁。 被小孩儿夸这还是第一次,何澄澄觉得有趣,也回抱住他笑道:“你也不错!” 虽然不知道福宝儿之前遇到过什么,这时候又想到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他的家人他就会走……但是何澄澄觉得,人生海海,能够偶然相遇互相温暖不生怨怒,这便是幸甚至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