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春节和寒假就结束了。　　　　开学以后马上就进入了非常紧张的学习状态，随着一轮复习接近尾声，复读生的优势正在逐渐减弱，应届生奋起直追将差距缩小，几次月考之后，年级前几名被复读生承包的情况已经很少见了。　　　　何澄澄定下心来念书，成绩也逐步稳定下来。　　　　虽然不是最拔尖儿的，但是每次差不多也就是在年级前三十名以内。她上辈子心态不好，抑郁又自卑，成绩在年级五十名到一百名之间波动的厉害。这种心理的落差，也是她上次高考失利的重要因素之一。　　　　“阅读理解再往后做5篇，其他的不多布置，自己充分利用边角斜余的时间查漏补缺。好，下课。”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何澄澄揉了揉有点儿发昏的太阳穴，这可不是普通的课间，这是周日中午。　　　　他们的时间已经被利用到了极限，周末两天只休息半天。除非是模拟考试之后会给放个一天或者一天半的长周末。　　　　这么沉重的课业压力，纵然是身经百考的她也有些头大，难怪当初的她那么抑郁了。　　　　她身边儿的俩位置都空着，无论是易荀还是方芸都不在，方芸家里似乎安排她高中毕业就出国，最近正忙着强化英语，易荀更大神，都快高考了仍旧十分淡定地该缺课缺课，该缺考缺考，好像人生大事高考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　　　　她想不了那么多，下了课，收拾了一下要看的书从车棚里推了车子要回家去。半路上遇到一个开着货车卖橙子的，看上去很不错她就停下来买了点儿，结果还被人给叫住了。　　　　“澄澄？是澄澄吧！”　　　　何澄澄回头一看，是以前家属院儿里的老邻居喜妞儿奶奶。喜妞儿是个长得肉嘟嘟特别可爱的小女孩儿，街坊邻居都喜欢跟她玩儿，连带着带她的奶奶也出了名，大家都叫她喜妞儿奶奶。　　　　“喜妞儿奶奶？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何澄澄笑着跟她打招呼。　　　　“好，好，奶奶好着呐！”喜妞儿奶奶新奇地打量着何澄澄，看她衣衫整洁气质坦然的样子，似乎很是喜欢：“这么久不见，澄澄变得真是好看啊！真是女大十八变，以后我家喜妞儿也跟你这样就好啦！”　　　　“奶奶你说笑呐，喜妞儿那么可爱，我哪儿比得上啊！”　　　　喜妞儿奶奶听到何澄澄夸她孙女儿，高兴地笑弯了眼睛：“我们家喜妞儿啊，现在吃成个小胖墩儿啦！没以前可爱咯！”　　　　“胖嘟嘟的才可爱嘛！”何澄澄笑道。　　　　“澄澄啊，你这一年都去哪儿了？怎么没见到你回家啊？你不知道啊，你爸爸妈妈吵得可厉害咯！”谈及这个话题，喜妞儿奶奶担忧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我……在亲戚家住，我爸我妈怎么了吗？”这个话题来的猝不及防，何澄澄没准备的小心脏顿时咯噔了一下。　　　　“你爸啊，他……”喜妞儿奶奶看着何澄澄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觉得对孩子说不出口，最后憋得实在厉害又不知道怎么说，只来了一句：“你有空的话，还是回去看看你妈吧！”　　　　和喜妞儿奶奶再见以后，何澄澄慢悠悠地骑着车子，她妈妈过的肯定不好，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么，怎么从别人口中听到，还是觉得特别难受？　　　　想了半天，她还是没忍住，脑袋一热，就骑车回到原来的家属院儿，想看看韩阳到底怎么样了。　　　　越近就越是忐忑，甚至害怕遇到太多邻居过来询问。　　　　虽然自己现在腰包里已经挺鼓了，但是一踏进这个地方，就好像时间早已经停滞了似的，停滞在最可怕的，最晦涩的，最难堪的地方。　　　　好像她从不曾成长，永远那么卑微难堪。　　　　又臭又脏，回家了会被打会被骂，睡梦中还要被争吵和打骂的声音惊醒，出了门从不敢抬起头来，害怕种种异样的眼光，害怕在别人的嘲笑中难堪地无地自容，只好封锁自己，假装什么都看不到。　　　　好在这时候各家各户都回家吃饭了似的，家属院里并没有什么人，何澄澄把自行车停在楼底下，就悄悄上了楼，她的脚步越来越慢，四层的高度似乎格外漫长。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过去要怎么样，忽然有点儿后悔自己的贸然。　　　　于是准备在门口看一眼就走。　　　　结果三楼上到顶，就看到妈妈韩阳正站在门口，一只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寒碜地装着几颗烂菜叶子，另一只手捂着嘴，似乎憋着一口气马上就要爆哭出来。家里的大门开了个缝，钥匙孔里还插着钥匙，看来韩阳是出门买菜回来就意识到不对，根本没进去。　　　　门缝里面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　　　　“你儿子这可都五个月了，何志琼……”儿子？何澄澄听懵了。　　　　“就你这小破屋子，还准备让你儿子跟那女的一起住？算盘打得挺好啊，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快点儿把那女的离了，我马上就去把他流了！”　　　　“别别别……”何志琼讨好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扶着那陌生女人劝慰了一会儿：“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你啊是不是，你当我不想离么？我恨不得就没跟她结过婚，直接跟你结婚呢！”　　　　何澄澄猛然醒悟过来，何志琼这是已经找了小三，孩子都怀了五个月了，还在自己曾经住过的家里，顿时觉得有点儿反胃想吐。　　　　这时候，韩阳已经开始发抖了。　　　　这还没完，何志琼继续道：“这小房子算什么？怎么可能叫你们娘俩住这里？我很早之前不是就跟你说过嘛，我老家要拆迁啦，最少赔两套房子，到时候房子到手，横竖都是钱，你还怕住的不好？”　　　　原来如此，何澄澄忽然就扭过劲儿来，还在想怎么何志琼这种穷酸都有人看上？原来是冲着老家的房子来的。　　　　上辈子何志琼和老家闹翻了，最后分房子也没他的份儿，何澄澄这辈子千辛万苦阻止了何志琼在老家闹事儿，结果这下可好，真是烧了自己替别人做了嫁衣。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恶心，何澄澄从生理到心理都反感想吐，使劲儿耐住性子，才继续听了下去，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说的。　　　　“我告诉你，就算你老家那房子分下来了，我也不跟你的。想让老娘跑去那穷乡僻壤去伺候人？门儿都没有。”　　　　“嗨，你这不是瞎担心么，就算你想去，我还不想呢是不是？天天受着那俩老不死的气，那有啥意思？到时候房子下来，我转手就给卖了，在这边儿买大房子给你娘俩住，你看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陌生女人似乎终于满意了。　　　　何志琼似乎表决心似的，口气凶狠起来：“要是离婚前房子下来了，那就坏了，那女人少不得要分掉共同财产的。这女人也是牙硬的很，我抽她还是当街骂她，她都跟个膏药一样黏住我不松口，我最近得想点儿别的办法逼她，快点儿把婚离了。”　　　　何澄澄气血翻涌地厉害，觉得脑子都要充血了。　　　　韩阳抖得要抽过去了一样。　　　　何澄澄简直忍不住要进去点燃煤气罐儿干脆把这儿炸了，但是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控制住了。　　　　她从小被何志琼揍的次数实在不少，就算不下狠手也够她受的，这时候他凶狠起来，硬碰硬更是自己找死。听了他刚才的话，何澄澄其实有点儿怕何志琼拿她来要挟韩阳，这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岂不是自己撞在枪口上？　　　　过去一把拔下门上的钥匙，拽住妈妈韩阳，转身就走，韩阳似乎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意识到何澄澄什么时候过来的，一阵腿软就被何澄澄拽下了楼，结果到了楼下她反应过来了，用脚扒着地不肯走。　　　　何澄澄握住她的肩膀使劲儿晃了晃，恨铁不成钢地吼道：“你不走在这儿干什么？等着他们糟践你吗？”　　　　何澄澄从没这样吼过，声音刺耳到耳朵都要耳鸣了，韩阳似乎被吓住了，四楼传来开门的声音还有何志琼大呼小叫的声音，何澄澄把她拽上车后座，骑上车子逃也似的走了。　　　　潮涌路，舅妈和福宝儿松子儿正守着都放冷了的饭菜，奇怪何澄澄怎么还没回家，正要叫二舅出去找她，这时候却见何澄澄骑车带着泪流满面的韩阳飞也是的回来了。车子往院子里一停，韩阳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何澄澄本来憋着劲儿，结果看韩阳满脸是泪，顿时被惹了一脸泪。　　　　母女俩人狼狈不堪，面对站着泪流满面。　　　　舅舅舅妈还有赵梓松和赵福宝都看傻了，自从跟何澄澄遇上之后，就没见过她这样，整个人的气场都特别萧索，好像刚从地狱爬回来一样。一群人赶紧把这娘俩拉近屋子里，去拧了个毛巾给他们擦了把脸。　　　　看着韩阳软在那儿哭的不能自已，何澄澄憋着的那股劲儿终于没忍住爆发出来。　　　　“为什么不走呢？都被糟践成那样你还呆在那儿干什么？真是为了那房子吗？你有手有脚不能自己赚吗？把自己糟践成这样子你爽了是吧！”　　　　看韩阳那样子，何澄澄牙都咬紧了，泪水像关不上闸了似的，哗啦啦地往外流。　　　　舅舅舅妈欲言又止急的一脑门儿汗，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听完她吼，韩阳几乎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离……离婚，你说的容易，离了可怎么办啊……”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何澄澄听得脑子都要炸了：“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呢？你不是很有个性的吗？你不是很有想法的吗？别人打工的时候你不是要上学吗？不是要画画吗？不是不管不顾嫁给他了吗？你去工作养活自己啊！现在扒在那人渣身上又算什么？！”　　　　韩阳哭得不能自已，有些思维混乱口不择言：“我……我没工作过啊，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是我非得嫁给他的，嫁给他之后又生不出儿子，他们家更不待见我了……你外公外婆又走得早，呜呜……”　　　　何澄澄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眼看俩人都激动成这样，这谈话根本没法进行下去了，舅妈和二舅俩人一边儿一个拉住他们，叫他们冷静一点，先吃个饭有什么话再说。　　　　何澄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狠劲儿：“好啊，你不是要拖吗？咱们跟他拖，你从今天起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他想离婚吗？咱就是不离，看谁拖得过谁！”　　　　说完转而握住韩阳的肩膀，狠狠盯住她的眼睛强调道：“还有！拜托你搞清楚，那个人渣不是你老公，他TMD是你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