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山的西北方向,有一座小村庄。 此时,这座村庄的里里外外都沉浸在蒙蒙细雨之中。 马车在雨中轱辘辘地前行,慢慢地驶入村庄之内,炊烟袅袅下,此情此景,仿佛大师手下的一幅绝世之作。 水芸坐在上官卿渃的身侧,一双漂亮的瞳眸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卿渃哥哥,我们今日要在此地过夜么?”扫视完一圈后,她抬头看向他,嘴角的笑意难以遮掩。 她对这个地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梦里见过。 “嗯。”轻柔的嗓音若微风拂过,他脸上的笑让人如沐春风,“若是喜欢,从千层岛回返之后,我们可在此多歇数日。” “好。”水芸点了点头,灵动的大眼不由自主地凝在他的脸上。 卿渃哥哥对她真好,若是可以与他这样一直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思及此,她又想起他抛下她独自一人南下游历的那些年,红唇微嘟,脸上尽显落寞之色。 等他们从千层岛回返之后,他还会丢下她一人离开么? 就在她心生忧郁之时,马车驶入了一间农家院落之内。 一位秀气的年轻男子扶着一位老太太从屋内走出,见到马车上的人,他们顿时喜形于色。 “上官公子,您果真来了!”清朗的声音从年轻男子的口中传出,“自从收到您的来信之后,祖母她便一直嚷嚷着要去村口等您,如今可算是将您盼来了。” “臭小子,废话那么多,还不快将上官公子的马车安置一下?”佯装嗔怒地将拐杖往地面敲了敲,年轻男子的祖母推了推他,随后招呼上官卿渃道:“来,外面天冷,都快进来。” 十年前,老太太的儿子参了军,后不幸战死在沙场之上。 年轻的媳妇得知丈夫身亡的消息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留下他们年仅七岁的幼子与行将就木的老母相依为命。 这孩子小名小虎,两年前被树妖困于山上,幸得上官卿渃所救,因此他们之间便有了这般渊源。 屋外,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多了一道淡淡的彩虹。 用了晚膳之后,老太太一直爱不释手地牵着水芸的手。 众人一起闲话家常了片刻,老太太忽地想起一事,眸光顿时一亮,“对了,今日是我们古堂镇一年一度的百汐节,上官公子要不要带芸儿姑娘去街上走走?” “百汐节?”水芸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尖,眼眸里流光溢彩,“街上会很热闹么?” “那是自然。”一直略显腼腆地站在一侧的小虎顿时来了兴致,他快步走至水芸的身侧,见她看着他,一张脸霎时变红,“白,白日时,会有不少的人敲锣打鼓来舞龙,可好看了。” 舞龙? 水芸的眸光顿如星光大亮,她起身站在小虎的身前,兴趣盎然地继续询问:“那夜里呢?” 见她如此一脸期盼,小虎说得更有劲了。 “夜里虽然不及白日那般热闹,不过古堂镇那些有名望的各大家族会在风云台上举行各种活动,比如斗药,斗棋,斗茶,斗酒等,还有……” 听了他所言,水芸的眸光越来越亮。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拽上他的衣袖,迫不及待再次询问:“还有呢,还有呢?” 小虎一时怔然地盯着自己的衣袖,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上官卿渃的目光亦落在那双攥着他人衣袖的小手上,不知不觉间,柔和的视线慢慢地凝了一丝异样的深邃。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音色清润:“小芸儿既然如此好奇,我们不妨即刻出发,也好早去早回。” “嗯。”毫不犹豫地松开小虎的衣袖,水芸转而抱住上官卿渃的手臂,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璀璨的笑,宛若一树花开,芳香四溢,“卿渃哥哥最好了,芸儿好喜欢卿渃哥哥!” 她的整个身子似乎都贴在了他的身上,微仰着头,一双动人的眼眸已经弯成了月牙。 心中莫名一动,上官卿渃的眼中倏地闪过一抹光泽。 他垂头与她对视,目光深深,好似烟花绽放,引人遐想。 “你呀~”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他的眼底满是宠溺,温柔得如同月光下涓涓的溪水,惹人心悸。 …… 陌上轻寒,远山深沉,碧水潺潺。 上官卿渃、水芸以及小虎三人很快便抵达了古堂镇的闹街,只见这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水芸好奇地东看看,西瞅瞅,脸上尽是惊叹之色。 生怕她被人群挤散,上官卿渃始终牵着她的手,脸上的微笑一直暖如冬阳,未见一丝的不耐之色。 逛了不少的摊位后,买了些大米的小虎便先行回返家中,之后,一阵花香将水芸与上官卿渃引入了一片花圃之中。 花圃的四周,红灯高挂,几乎将整个夜空都染成了红色。 入眼所见的,皆是世间奇花,更难能可贵的是,此时不过正月,这些花却能开得如此盛艳,可以勘称奇迹。 水芸惊叹地看着眼前摆放整齐的各类花种,而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圆台上。 那里有且仅有一盘花,花枝如瀑般向下倾泻,紫色的花瓣绝美非凡。 “卿渃哥哥~”水芸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花,她轻轻地晃了上官卿渃的手,满眼期待地看着他,“我们进去看看,怎么样?” “嗯。”他轻应。 走至花圃的入口处,一位看守花圃的男子向他们各自递了一支做工精巧的竹签。 “看二位的穿着打扮,似乎不像是我们古堂镇的人。”男子笑得亲切,问得诚恳,“不知二位可知我们花涧泬斗花的规矩?” 上官卿渃接过男子手中的竹签,温文一笑:“有劳。” 话落,他朝着男子点了点头,随后牵着水芸走入花圃之中。 “卿渃哥哥,方才那人给我们这两根竹签是何用意?”行走在花丛之中,水芸不解地打量起手里的竹签,“还有花涧泬斗花的规矩是什么?” 话落,她抬头向他看去。 “小芸儿可有看到那些摆放在花前的竹筒?”上官卿渃手指向前,语调轻缓,白衣温雅的颀长,透露着淡泊和温柔,给人一种安静恬淡的感觉。 卿渃哥哥长得可真好看! 水芸失神地望着他,一颗心,涟漪微漾。 察觉到她异样的目光,他低头向她看去,恰见她如梦初醒一般,惊慌失措地垂下头,那似嘟非嘟的嘴唇隐隐地透着一抹诱惑之色。 忽而,她眸光一亮,击掌道:“是不是让芸儿选出这里最为中意的花,然后将竹签置于那竹筒之中?” “嗯。”上官卿渃浅浅地笑着,如日月之下的美景,吸引人的目光。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水芸开心地在他的身前转了一圈。 之后,她以竹签轻轻地敲了敲手心,一双美目邀赏似地看着他,人则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卿渃哥哥,水芸是不是很聪明?” “嗯。”上官卿渃毫不犹豫地轻应,只是那柔和的眸光却悄然地染上了一丝沉凝。 因为三魂缺一的缘故,水芸的心智始终未曾真正地开窍过,就好比一柄尚未开锋的绝世宝剑,光芒内敛;亦如白纸一般,洁白纯净得让人不忍见其染上其他的色彩。 得到他的肯定,她笑魇如花,随即兴致勃勃地回过身:“既然这样,我一定好好地品鉴品鉴。” 唔,可是这些花都很好看,该选哪一种呢? 她在花涧泬中不断地来回观看,可是眼前所见的每一株花都绝美非凡,让她一时难以抉择。 这个花圃之所以会取名花涧泬,是因为花圃中有一温泉。 就在她愁眉苦脸之际,温泉侧的一盘奇花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此花的树枝宛若腾条一般整齐且又有序地盘旋而上,并将主干团团包围。每一树枝上又有层层分枝,而每一分枝的顶端都挂着一串橘色的花,花瓣之中长满了一簇簇青翠的嫩叶。这些嫩叶便是此花的花芯,让人甚感神奇。 她不由自主地走至这盘花下,惊叹莫名。 伸手轻轻地碰了碰树枝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一滴雨露从花瓣上滑下,倏然,这个花蕾竟在夜色中悠然开放,散发出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 “卿……”渃哥哥。 她本欲回身呼唤站在不远处的上官卿渃,可是甚为清明的意识却出现了一瞬的模糊,待她再次回过神时,眼前所见的已不是方才的景象。 这里是……哪里? 遥无边际的橘色空间,除了她,空无一物。 水芸慌乱地四处张望,只觉得一种蚀骨的冰凉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她脸色煞白,不由地呼唤:“卿渃哥哥,卿渃哥哥……”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得不到一丝的回应,恐惧则开始不断地袭来,她跌落在这橘色的空间内,不知何时开始,眼泪沾满了脸颊。 卿渃哥哥可有发现她不见了,他能不能找到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子慢慢地蜷缩在了一起,一张小脸尽数地埋在了她自己的臂弯之中。 恰于此时,一道白光陡然射入。 有所感应的水芸迅速地抬起头,然而她只看到一缕云烟似的白影从白光处飘来,那速度快得只剩下一抹残影。 她的身子陡然僵硬,眨眼之间,人再次失去了意识。 待她再次睁眼时,俨然变了一个人,此时此刻的她,容色清冷,目光睿智且又凌厉,哪里还像个三魂缺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