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极反笑。
秦止微微低头,一手挑起她精致的下巴,看着她含泪的双眸。
“听说你是为了你弟弟才入宫的,如今却一心求死,怎么,不怕你死了他被武阳侯府扫地出门?”
步鸢一颤,眼泪落得更凶猛。
命都被人握在手中,她能有什么办法?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步桓能善待弟弟。
这个人真是太坏了。秦琰虽对后宫女子薄情,但不会刻意刁难。秦止却分明就是故意找她麻烦,威逼利诱,让她退无可退。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他这般的费尽心机。
想到这里她忽然灵光一闪。
“陛下,想要什么?”
秦止觉得这女人是真的蠢,蠢得让他有气没出发。
他松了手,打量着这个跪在他跟前的女子。四年前她美则美矣,却青涩稚嫩,如今才算是长开了,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泪眼楚楚的时候最是动人。
得亏是他那侄儿不近女色,否则这等绝色…又想起她从前的封号。
‘容’这个字本身是没什么问题,放在她身上就不言而喻了。
简单直接又--俗气!
不喜欢人家还夸人美,老三这惯会做戏的手段倒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他觉得自己也够无聊的,人都留在身边了,他干嘛还要忍着?
步鸢见他不说话,心里还在忐忑,冷不防身体突然一个腾空,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她一惊,下意识环住男人的脖子,“陛下?”
秦止三两步走到床榻前,直接就将她压了上去。
步鸢心跳如雷,脑子里嗡的炸开了,所有恐慌忐忑不安刹那烟消云散,整个人都被男人身上的龙涎香包围着,在他吻下来的时候下意识偏头,温热的唇便落在了她脸颊上。她脸色绯红,双手不知道是该推拒还是迎合,呐呐道:“陛下,国丧…”
其实她想说的是,白日不可宣淫。但话刚出口想起秦止方才拿国丧说事儿要惩治苏家,她下意识便将这个问题甩了出去。还没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听秦止轻笑一声,下巴再次被他掰了过来,四目相对,秦止道:“国丧如何?”
他一个长辈,能象征性的以臣子的身份给侄儿守足二十七天的孝已经是给侄儿面子。那小子现在一身轻松,还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这一切还得感谢他,他干嘛要为一个‘死人’委屈自己?
“记住。”他逼人的艳色尽在眼前,一字一句道:“在大齐,朕的话,就是规矩。”
秦止本是想给这女人一点教训,好叫她知道谁才是她的衣食父母,谁知却是苦了自个儿。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那会儿他年少,没想过这些。后来入了军,更没时间琢磨什么风花雪月。多年清心寡欲,忽然温香软玉入满怀,滋味真的是一言难尽。
步鸢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入宫之前步老夫人特意让人给她送过一本小册子,还有嬷嬷教导。她听得面红耳赤,羞怯不已,谁知道十八般武艺准备齐全,却无用武之地。这几年她在宫里听皇后她们唠嗑旧事,吐槽后宫唾骂秦琰,早就忘了这档子事儿。
谁知道新帝真是个贪花好色的伪君子,侄儿才死了不到一个月,就要霸占他的女人。
步鸢知道自己推拒不得,索性闭上眼睛任他施为。
秦止这会儿没心思观察她的表情窥测她的心理活动,头一次开荤,并不那么顺利。
初时心神荡漾,紧接着便阻碍重重,还未冲关就见身下女人脸色惨白,抓着他臂膀的手猛然收紧。
先前她奉茶的时候秦止就注意到,她十指纤细,指甲修得圆润,很好看。此时却切身体会其锋利,恨不能在他肩上戳两个洞。
冰火两重天里秦止还能分心想她这会儿倒是胆大包天了,动作却温柔下来。
步鸢只觉得疼,感受到男人的体贴,她睁开眼睛,眼里雾蒙蒙一片,这么近她竟看不清他的模样。恍恍惚惚里生出一种熟悉感,这张脸似乎在哪儿见过。
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更荒谬的是,刚才还一脸凶狠恶煞要打要杀的皇帝,这会儿就陷入温柔乡不知今夕何夕了。
温柔乡,英雄冢。
这话说得真是不假。
秦止尝到其间硝魂滋味,有些理解那些沉迷女色的男人的心态了。
中途步鸢昏睡了过去,醒来帐中一片漆黑,殿内也未掌灯,想来天色已晚。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被男人环着腰。
步鸢有些发怔。
自打记事起,她就是一个人睡的。父亲刚去世那会儿,祖母和母亲都伤痛欲绝,全家上下阴云密布一片惨淡。年幼的弟弟害怕,便跟她一起睡,直到母亲病逝。
那时候步棠四岁,懵懵懂懂,知道她要侍奉祖母于病榻前,既不闹着要她陪,也不调皮捣蛋,安静乖巧得不像个孩子。父母双亲都没了,祖母是唯一的依靠,她白天装作若无其事,晚上却害怕得落泪,夜里就在祖母房间隔壁睡,一听见动静就立马起来。
有一回晚上电闪雷鸣,她吓得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咬着被子不敢哭出声来。
一夜都未再入眠。
祖母去世后,她和弟弟被接入京城,面对陌生的环境,那些有意无意轻视鄙夷的目光,她越发沉默寡言。
刚进宫的时候,有秀女被推入枯井中死的不明不白,她吓得睡不着觉。第二天叶贵妃见她精神萎靡满脸憔悴,问她原因,她当时就吓哭了,叶贵妃搂着她安慰,晚上让她跟自己睡,半个月后她才勉强缓过来。
三年来她听过见过许多肮脏龌龊的事儿,和她同届的秀女,争宠的,挑事的,被害死的,被处死的,被打入冷宫的…每每都心有余悸心惊胆战。
进宫是被迫,可宫里生存手段如此残忍,哪怕她不主动挑事,也有麻烦找上门。要不是有叶贵妃她们护着,她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叶贵妃就像个大姐姐一样,知道她胆小,晚上都会哄着她睡觉。
谁知世事无常。
新朝换旧朝,昔日宫中姐妹都离开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宫廷里惶惑忐忑,谨慎求存。
这个性情难测的新帝,胸怀却是温暖的。
步鸢怔怔的,思绪有些飘远。想到这些年的起伏坎坷,想到数载宫廷生活以及在侯府的弟弟,想到秦止白天说的那些话,想到苏家…
秦止要了她,看样子好像对她也挺满意,应该就不会对她再行问罪了。
想着想着她又睡着了。
这一睡,就到了天明。
刚醒来那会儿她还有些茫然,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咸福宫,想要睡回笼觉。刚闭上眼睛,昨日发生的一切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猛的起身,底下的不适再次提醒她不是在做梦。
昨日秦止临幸了她。
低头一看,自己着了一身单薄的中衣。这衣服…秦止给她穿上的?
步鸢正发呆,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碧婵带着四个宫女走进来,她一脸笑意,小跑着来到跟前,带着那四个宫女跪下,脆生生道:“奴婢给娘娘道喜了。”
步鸢先是懵了一瞬,然后低声斥道:“什么娘娘?这宫里早就没娘娘了。”
说完后她觉得这话很是熟悉。
前儿个晚上未央宫四女醉酒,德妃醉醺醺的,不就说过同样的话么?
碧婵笑容满面,“娘娘还不知道吧,今儿个陛下上朝前已经下旨封了您为贤妃,还让奴婢伺候您。”
步鸢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贤妃?
她在宫里熬了三年,到秦琰‘死’都没熬成贤妃,刚伺候了新帝一日,就晋封了?
然后她注意到几人手中分别端了个大托盘,托盘上放着浅色却繁复的宫装。
她不确定的问,“陛下当真册我为贤妃?”
“当然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