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唯有流云观弟子,以血作引,以身祭城,可净万千病气,一场大火,一切便可结束。”
在一段难言的沉默后,时欢没有再次开口,作为医者,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上演,但她,也没有立场去劝说步错以身祭城。
而木兮一直深深望着一旁的大师兄步错,眸色深深,翻滚着的是谁也看不懂的情绪。
此时俨然接近天亮。天边露出鱼肚白,是夜与日交替的时刻,繁星、明月、淡日同时纵身于天空之上。
“小师妹,你不要难过,或许我就真的羽化成仙了呢。把我的流云令带回去吧,给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留个纪念吧......”
“你从小就活泼又调皮,圆圆倒是从小便乖巧得很,若说活泼点的时候,还是在陈焰身边的三年,可见我也不是什么良人,如果有机会,还是劝她嫁了吧,她还那么年轻...我舍不得。”
“......”
一向温润如玉的大师兄最终还是下了决心,一连七日,每天都在死人,除了这无忧城三万人,还有整个月城境内的三十万百姓,他最终还是做不到为了一己私欲而视人命为草芥,他始终忘不了当初学医的初心,是悬壶济世,是救天下可救之人......
一声惊雷,一片倒彩。天光乍破,旧日的不幸却无从消弭,终是蔓延至如今的宿命。
到底是谁的宿命?
第二天,最后的离别,他却没有看到师妹木兮,只有欲言又止的时欢。
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在蠢蠢欲动,他有些难以置信,却......
“她让我告诉你,记得让圆圆的孩子认她当干娘,还有,她也是生死劫......”
“她人呢?!”
难得的暴怒在一向如玉的君子身上爆发,时欢似乎是惊住了,呐呐道:“木兮已经进了无忧城。”
“我去拦下她。”
“来不及了,你看......”
他看见了,无忧城漫天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的确,什么都来不及了。
无忧城一周守护的军队皆是一身缟素,那是满月令号召下的月城守卫,姜杉安的亲兵。
最终,低低地哭声似有感染力,不知是谁带起的头,最终蔓延开来,整个城外都是低低的呜咽,似在为某人送行。
黄昏时刻,一切都晦暗不明。山水也不鲜艳明媚,好像叠加着一层什么其他的颜色,树木不绿,群花不艳,只有晚霞,红的深浓,映着这漫天大火,说不出的感觉。
无忧城内,木兮穿的是一身火红的嫁衣,那是顺元帝陈凉为她娘亲打造的凤袍,真正的凤冠霞帔,可惜她的娘亲,早已不在了,也再也穿不上这件嫁衣了。
映着火焰,木兮如同花儿一般鲜艳绽放。
终于是笑了,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多好多善良的人,她曾见言念杀过无数的人,亦有无数的人因她而死,但今时今刻,她终究是为三十万人赢得生机。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这生死劫,是为她而来的,她过不去的,因为于她而言,人间已经是死局。
一头是不知如何走下去的爱人,一头是历经万难终成眷属的师兄师妹;一头是三十万的无辜生灵,一头是风雨飘摇的皇城……
她想,这笔买卖,终究是她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