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与鬼共舞　　卖主给她俩展看了众多名家的仿制品，有范曾、黄永玉、齐白石、靳尚谊、张大千、徐悲鸿、黄胄、李可染、刘文西等大家画作仿制品，有郭沫若、于右任、费新我等的字画名帖，更让她俩意想不到的是，这里竟然还有古代书画精品的仿制品，如《清明上河图》等。　　甘青问这位老板：“能成批生产吗？”　　“莫麻达。”　　“什么？”　　“呵呵，没问题。”　　“我们要求一个大师的可以有几幅作品，但是一个人的作品不能重样。”　　“明白。”　　“价钱咋说？”　　“你要十件、二十件、五十件、一百件价钱都不一样。”　　“先按五十件说。”　　“画每幅300元，字每幅200元。”　　“我也不和你压价了，就这样敲定。多长时间能完成？”　　“两个月。”　　“那成交还需要什么证明？”　　“首先要交定金，再一个就是老板你的活儿量很大，需要签个协议。”　　“我可以把定金交多点儿，协议就不用签了吧。”　　“老板这样谨慎啊，我们这里都是公开的，全国、全世界那么多人喜欢名家的作品，但名家一生能出多少啊，我们这也是为人民服务，用低廉的价格满足人们的需求。再说了，有些仿制品不比真迹差多少，我们是做这个的，有这个鉴赏能力。”　　“还是不签吧，咱记良心账。”　　“那就随老板吧。”　　“交多少定金？”　　“二十五幅画7500元，二十五幅字5000元，加起来12500元，预付30%是3750元。”　　“我给你预付5000元，你给我打个收条就行。”　　“好，谢谢，老板真大方，我一定把活儿做好。”　　“那两个月后我们来取货。”　　“裱不裱？”　　“不用了。”　　“真是行家啊。”　　“这样吧，字、画各裱5幅，需要多少钱我们到时候给你加。”　　“老板这么大方，裱的钱就不用了，算我们馈赠的。”　　从西安回来，甘青就以魏星星之名在商都市丰收路开了一家字画店，名叫“翰墨之桥”。只安排了一个营业人员守店，由魏星星亲自安排，这一切甘青都没有出面。　　甘青和“幸福的鱼”的第一笔交易就用了“翰墨之桥”的账户，“幸福的鱼”购买了“翰墨之桥”一幅范曾的《钟馗》，价值200万元。　　“幸福的鱼”是网名，全民兴起的QQ聊天为甘青的事业提供了广阔的天地。　　“幸福的鱼”除了得到了这幅伪名画，而且还在新大新大卖场的顾客存包柜里取走了一包粉白的东西。　　事情很顺畅，所以甘青觉得也比想象的简单，事情过后她竟然还有一点点成功的快感。　　随着下线要货量的增加，和上线的联系、沟通成了最大的问题。上线深不可测，都是他们主动和甘青联系，他们不联系，甘青就无法找到他们，只能是束手无策。　　道上的事，也只能就这么忍受。　　后来在一次和上线的联系中，甘青提出了一个月联系一次的建议，对方同意了，但要求甘青以后用手机短信联系，每次换号，上一次告知下一次的号码。　　通过这些次的联系，她感觉对方好像不善于用电脑，有可能是一个年长者。　　2003年底，甘青去了一次她原来的剧团，目的是看能不能打探一些线索，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当她踏进剧团的大院，就有一种阴森的气息逼迫着她，这里很长时间无人烟了。演职人员、行政人员都各自找生存门路去了。人总得先解决生存问题啊，在这里戏没人看了，员工的工资发不下来，还上个什么班？　　甘青走进排练厅，里面黑洞洞的，墙角都结上了蜘蛛网。她想到排练舞台上去看看，这里曾经是她梦想开始的地方，当时她只是跑龙套，她渴望通过她的努力站在舞台的中央。可是一场莫须有的误会把她的梦撕碎了。但是今天来看，即使她一直努力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的，今天看到的这幅破败景象，不是某个领导所能为之的。这是传统文化的一种失落、一种逃亡、一种惨败。想到这里，甘青心中就有了些许慰藉，些许庆幸。　　“回来啦。”　　从黑暗处发出的低沉声音吓了甘青一大跳，她的头皮酥酥地发麻。　　等她稍微镇定，才看清从舞台后边的黑暗处走出一位老者，仔细辨认，原来是剧场管理员郑喜善。在甘青的印象里，前几年老郑还血气方刚的样子，这才四五年时间，咋就老成这个样子了。　　“郑师傅吧，你在。”　　“呵呵，多年没回来看了吧，现在都败了哦。”声音依然是低沉遥远的感觉。　　甘青感觉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郑师傅，我还有急事，先走了。”就急速地回头。　　“不喝口水就走？”　　“不啦。”她全身在发麻。　　刚到门口，突然一个人影一闪，站在了门口。“啊……”甘青竟被吓得叫出了声音，冷汗瞬间洇湿了脊背。　　门口那个人死神一样地站在那里，眼睛里眼白多，黑珠小，死死的，不眨一下。面部表情看不出是笑还是哭，嘴里的大板牙非常“耀眼”。甘青恍惚看见了青面獠牙的妖魔……　　“你……”　　“嘿嘿……嘿嘿……”那个人不知是笑还是哭。　　“他是韩副团长的外甥，没事的。”老郑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深沉遥远。　　出了排练厅大门，她就拨了胜军的电话：“快过来接我，剧团。”　　这次探访，使她平添不少疑云，以至于从此之后她经常做噩梦，每次都会被吓醒。　　在全市范围内，婉约茶楼的生意是最好的，甘青经营有方，大方舍得。她还念旧情把自己原来剧团能请到的人都请来了。像张红樱、刘碧霞，都是新生代的佼佼者，当时也是甘青的竞争对手，尤其张红樱，戏唱得好，人也漂亮，过去还和甘青争观众的宠呢。现在大家冰释前嫌，都来了婉约，名为为甘青捧场，实为为自己找碗饭吃。韩建功也时不时来婉约唱戏，他的老生唱腔还是很有观众缘的。老团长金德芳，前几年中风坐上了轮椅，他有时也会让大家推着他来茶楼凑热闹。　　甘青请大家来还有个目的，就是想从中发现线索。　　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分析，她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后来她就又想到了那对夫妻，就是团里的乐手和主演，她以前听说他们去新疆谋生去了，后来也经过了大家的印证，但现在甘青开始持怀疑态度了，想想，城市这么大，他们随便躲在一个什么地方，是很难发现的，因为他们在暗处，易躲难找。　　甘青曾让李胜军、田鹏拿着这两个人的照片到市区碰运气，但一无所获，后来也就放弃了寻找。但她始终以为，这两个人离她很近。　　每月与黑鬼的信息“约会”照样进行。　　甘青一般是不用动货的，她只中转信息。现在的一些大超市为他们的“生意”提供了方便，顾客存包柜简直是非常完美的货物通道,真是他妈的太科学、太安全了，应该给这些设计的设计师发奖，由经营毒品的老板给他们颁奖。　　甘青不仅要忙这些，而且还有很多事要做。　　一天，她把魏星星叫到身边。　　“这是20万元。”甘青交给魏星星一张卡：“商都市委副书记林万有，对，在咱们这里听过戏。妹妹，能不用身体就尽量不用，除非你喜欢他。钱不算什么，最好不要损失人。”　　“明白，姐。”　　但魏星星并不明白甘青拉拢这个人的用意，她只管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情。　　不久，甘家就有新的好事到来。现在已经不得不成为甘家成员的郝春雨，被提拔为报社副社长，副处级，并很快被安排到临黄县去挂职，职务是科技副县长。　　有钱了，就可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2003年10月，甘果顺产，是个女孩，孩子起名叫雨果。　　郝春雨下县挂职之后，甘果就住到了父母那里。　　大概在半年前，甘青把父母接到城里，专门为老两口买了一套两居室，让他们安度晚年。　　人生走到这一地步，也是无奈。甘青只能被无形的力量推着走，但她又不服气，一直在努力寻求摆脱方式。　　她早已清醒地意识到，一味服从、一味尊崇，到头来会败得很惨烈。那么与其是同样的死，还不如自己尽量当自己的家，自己决定自己的死法。　　要冲出包围圈，自己就要学会运筹帷幄，学会算计，学会心狠手辣，学会布局，学会设局，学会拉拢，学会腐蚀，学会策反，学会好胜，学会勾引……尽管她甘青以前已经设过套、用过谋，比如对待林万有，比如设计“走货”的方式等，但今天看来那都是小儿科而已，真正的大阵仗她还没有操练过。　　她很期待，她已经把运作、操弄看成是一种乐趣，她要体验这种乐趣，尽管这是一种人性扭曲的乐趣，她也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