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蝉鸣萦耳　　但是，有个机会要抓住，也许通过这件事情就能牵制住这个谜一般的女人。林万有这样想着。　　“喂，金老师吗？”甘青的声音很谦虚、很虔诚。　　“哪位？”很流利的男中音。　　“我是您的学生啊，我叫甘青，四团的。”　　“四团，学生？”　　“我上艺校时就听过您的课，后来还参加了青年演员培训班，您也给我讲过课。”　　“噢呵呵，那种学习班人都很多，我记忆力不好。有什么事？是老金还是老韩让你找我的？”　　“都不是，是我要找您的。这样的金老师，我办了个婉约茶楼，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噢噢噢，原来是你办的啊，我去过那里，听说是咱们戏曲界的一个演员办的，但我见过几个演员，好像没有……”金编剧知道甘青的背景后，马上热情起来。　　“我有时候不在。那金老师您今天晚上能来我们这里吗？”　　“好啊，能见老金老韩吗？”　　“韩团长没问题，只是金团长可能不方便。”　　“我这个老本家啊，都是被事业急成病了，戏曲败落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啊，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拯救得了的，他非要上杆子把自己急病了。”　　“金团长事业心重。”甘青也附和着，她弄不准他们之间的关系深浅。　　“你们晚上几点？”　　“7点半。那我去接您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只是看能不能再约几个老友。”　　“这个由我安排。”　　林万有所说的能牵制住甘青的事情就是郝春雨的安排问题，上次想说没有说成，让郝春雨的孩子的事给冲了。眼下应该是时候，确实也不能等了。　　林万有就给甘青拨电话。　　甘青刚刚挂断了和金迪的通话，这边林万有就打过来了。　　“青年艺术家啊，上次咱们说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一直在认真积极地贯彻市长的指示精神。”甘青和林万有说话越来越不那么严肃了，她认为对这样的人没必要。你对他尊重了吧，他也不领情，你对他阴一句阳一句的，他反而认为你是个人物，也不敢小看你了。　　“要抓紧进行，马上就要秋忙了，等秋收春播之后，人们也就闲了下来，这人一闲就容易出事，所以我们要用先进的文化占领农村，不能让群众去赌博、敬神，还搞什么斜门歪道的，咱们责任重大着呢，尤其是咱们的这些文艺工作者，你们要到第一线去，你们担负着宣传和治病救人的重要任务。”　　“我们只是按照上级的指示精神办，方向还得你们领导把握。”　　“甘总啊，还有个事需要给你通通气儿。”　　“市长尽管吩咐。”　　“你看这个郝书记挂职期也到了，10月，也就一个月了，按常规，他的位置早就应该定好了，但他自己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成熟的想法。而市里这边呢，好位置都会有很多人削尖脑袋往里钻，不好的位子谁都想躲。你看这春雨吧，品德好，有思想，有能力，我不能眼看着把这样的好干部放到没用处的地方吧，这是他一生的大事，不能耽误了他自己，更重要的也不能浪费了人才吧，你说是不是？”　　“真是人民的好市长啊，对个人对集体都想得这么周到，十二分的感谢！”　　“咱们是不是商量商量，不能让好人吃亏，也不能让人才浪费，要给春雨找个合适的地方？退一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人家也都知道他是我线上的人。”　　“大市长日理万机，看你的时间吧，我随时听从召唤。”　　“当老板真是能锻炼人哪，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我今晚7点以后有个小会，估计8点半以后会有时间。呵呵，时间可能有点儿晚，但放心，我对女士是很尊重的，要不再喊上小苗？”　　“由市长决定，我一直都在茶楼。哎市长啊，我今晚约了几位艺术家到茶楼探讨戏曲下乡的问题，你正好过来给指导指导。”　　“噢噢，是这样啊，那我就不凑热闹了，你们研究，你们研究。”　　林万有心里非常不舒服，明明是软钉子嘛，这胆子也忒大了，不就是攥着那么一点点小把柄吗，我拿的那点钱不都用在“铺路”上了吗？我那也是为工作嘛！我上来了，不就才能更好地当人民的公仆了吗？这不也是变相地为人们服务吗？值得这样抓着辫子动不动地暗里搞要挟的事！　　“只是春雨的事儿等不得了。”　　“我是真诚邀请市长，今天可能还要来一两个大师呢，你又是我们的资深票友，也是贵宾。”　　“你们研究艺术，我瞎搀和不合适，那咱改天吧。”　　“那我明天到市府去向你请示。”　　“不一定有时间，你也知道，我现在是身不由己了啊，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由秘书处安排我的行踪，明天再看吧啊，那先就这样。”　　接近中秋的夜晚是非常惬意的，凉风习习，蝉鸣萦耳。　　婉约茶楼的这个夜晚非同一般，以至于成为甘青人生的一个拐点。　　金迪来了，曲剧大师来了，豫剧大腕来了，老艺术家来了，少年才俊来了。还有，就是四团的金、韩两位团长也都来了。除了出差的、疗养的、病倒的、性格孤僻的，省会戏曲界的头面人物都来了，这是婉约茶楼的盛事，也是甘青的盛事，这种场面她过去做梦都没有胆量想过，那个晚上却是以掐大腿感到真的疼痛了才证明是真的。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对甘青报以赞扬。无论是真心真意的、虚心假意的、搪塞敷衍的，无所谓，她都高兴，作为一个戏曲演员，尤其还是一个跑龙套的小演员，能让前辈、名家、老师、同仁众星捧月般地恭维，成为这一个晚上的中心人物，此生足矣。谁敢说他（或她）能有这样的经历，即便他（或她）是个比甘青分量重得多的演员或戏曲工作者，能成为一个群英会的核心吗？也许有，但不多，然而甘青做到了。　　也许，这与戏曲的衰落有关系，因为戏曲的衰落，让这个行业的名人不再名、大师不再大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样也才给了甘青这样小字辈接近大师的机会。　　但是，以上这些统统都不是真正的理由，归根结底就在一个字上：钱！　　打招呼、寒暄，场面话一箩筐。每个人还都要和主家握个手，夸上几句真不错。年长一点儿的还要说上几句“后生可畏”“自古英雄出少年”之类的恭维话。　　这简直就是省会戏曲界的嘉年华，没有官方色彩，纯属个人行为。事情的发展让甘青感到意外，开始时她觉得也就是请几个前辈、大家，聊一聊，听听戏，唱唱戏，目的也只是为金迪能接受甘青的邀请烘托一下气氛，但不承想，相互一传话，这局面就大了。　　原来计划是在他们第一个茶楼小聚的，那里的环境比较古朴一些，适合谈文化、谈艺术，但随着一些人的早到和电话的不间断沟通，人数在急剧增加。甘青就赶紧招呼魏星星、安静等人挪地方到“婉约楼”来了，这边地方大、条件现代。她还叮咛给“婉约楼”门口挂上“专场演出”的牌子。还要买些水果、一次性水杯、绿茶红茶、纯净水等，老楼的服务人员也多匀过来几个，盛情接待嘉宾。　　甘青还没忘了让韩团长把原来四团乐队的几个主力也请过来，与婉约乐队人员联手伴奏。　　晚上8点，戏曲界的嘉年华正式开始。　　演艺大厅里环绕墙边都是婉约的专用茶几，上面有瓜子水果、茗茶和饮料。由于人多，舞台正对面还安排了几十把凳子，不但都坐满了，周围还有站立的客人。　　毕竟是搞了这么多年演艺晚会了，临时凑合个节目仪式那还是小菜一碟。经过刻意打扮过的刘碧霞显得格外的妖艳和耀眼，由她担任晚会的女主持，由二团的老演员刘长穗担任男主持。一老一少，相得益彰。俩人的出场是由豫剧《朝阳沟》里的一段对唱开始的，也算很有创意。　　介绍嘉宾方式很特别，到谁了，能唱的唱一句，能说的说几句，其间让两个主持人插科打诨搞得很热闹，大家也是满堂哄笑。最后隆重推出了甘青。那刘碧霞对她的老板全是夸张的溢美之词，把甘青羞得满脸通红。在两位主持人和嘉宾的要求下，甘青走到了小舞台的中央，她一张口说话，全场也就安静了下来。　　“各位老师、各位恩师、各位好伙伴。”她在上台之前还打算先提几个有名望者的名字，比如曲剧大师，比如金团长，比如金迪等，但一等她说话时，马上就改变了主意，为什么呢？晚上来的嘉宾实在是太多了，谁比谁高，她真还弄不准，况且这里面还要分个艺术、行政、辈分等，真的是不好排序的。以前就曾听郝春雨说过有些人是非常在乎名字排序的，政界有人就为这个还闹起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