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饭,再说话。”他说。
没有人敢动筷子,都像根木头一样杵着。
“则诚,你先动筷!”
高美人嘴角一颤,则诚是他的字,极少有人敢喊,哪怕是徐青山和钱三一,从这人嘴里叫出来,别有一番滋味。
他恭敬道:“先生用过了没有?”
顾长平点点头。
高美人方才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顾长平的碗中。
这是尊师。
先生用过,学生方才能用。
靖宝眼睛都看直了,高美人对着谁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独独对着顾长平不一样。
尊敬中还透着些小心翼翼。
因为有顾长平在,哪怕饿得前胸贴后胸,还得顾得仪态,五个人吃得一个比一个优雅。
靖宝怕筷子滴下汤汁来,索性拈了一小块红豆冻奶糕含进嘴里。
红豆极烂,奶用的是羊奶,入口即化,味道真真儿好极了,靖宝忍不住又拈了一块。
怕旁人看到,她用手半掩着,颊腮一鼓一鼓,嘴儿一蠕一蠕,可爱娇憨的很。
顾长平静静地看着她细嚼慢咽,想着她前世一人苦苦支撑靖家,如男子般在外奔波辛苦,心下不忍,将几盘点心往她那边挪了挪。
靖宝吓得赶紧站起来,想道谢,嘴里还含着奶糕,没法子,只得别别扭扭地冲祭酒大人鞠了个躬。
太贴心!
她就想吃甜食。
“青山可要用点酒?”顾长平突然开口道,“我听说你酒量极好!”
徐青山一愣,忙摇头:“谢先生,在学里,学生不敢贪杯。”
顾长平敛笑肃面,“江南的酒,偏柔,入口甘甜,后劲却大关中的酒,偏硬,香气丰满醇厚,回味悠长塞外的酒叫烧刀子,一口下去,就像刀子在你胃里划了一刀,疼得火辣辣。你喜欢喝哪一种?”
徐青山不想他有这么一问,想了想,道:“我喜欢喝关中的酒。”
“还是太软了点!”
众人还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顾长平笑眯眯地看着钱三一,“我手里有一百两银子,如何让他生出钱了?”
“问我吗?”
钱三一喝了口茶,道:“先生,生钱的法子多了去,最简单的一种,便是放利子钱。”
“你放过?”顾长平话峰一转。
“我……”
钱三一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半晌才羞愧地点了点头。
大秦律历明文规定,不允许私放利子钱。
顾长平曲指点了点桌面,“脑子不错。”
听先生夸他,钱三一顿时笑成一朵花,“我爹也是这么说我的!”
顾长平背手走到窗户前,看着外头的一轮明月,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靖宝和汪秦生面面相觑:他都没问我们!
“秦生?”
顾长平冷不丁喊,吓得汪秦生手忙脚乱站起来,还打翻了前面的茶盅,“先生?”
“读书不是要达到别人的高度,而是自己的高度,你的高度有七寸,那就照着七寸去读,多一寸都没必要。”
汪秦生感动的热泪盈眶,先生这是让他量力而行呢!
“靖生?”
“学生在。”
靖宝竖直了耳朵,想听听祭酒大人对她有什么箴言,哪知等了半晌,只听祭酒大人慢悠悠道:
“你把那两盘点心,都吃了罢!”
呵呵!
合着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吃货吗?
靖宝直到回到斋舍,都还在耿耿于怀顾长平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