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南走了大约有十五里地,傍晚时分我们终于进入了宣州城。此时因为天色已晚,街道上店铺纷纷打烊,行人稀少,颇有点萧条之感。 南弦月庆幸道:“幸好今日赶上了,不然天黑城门关闭就只能再露宿郊外一夜了。” 凡间的城镇大多实行宵禁,入夜后无论何人都不得无故在街上行走,若迟些恐怕真不好办。小骨身体羸弱,昨夜已然露宿野外,今晚还是寻一个舒适之处安顿下来才好。 南弦月再三邀请我们到他在城中的住处安歇,他要好好款待我们以示感谢。 我正准备再次拒绝,不料小骨先开了口:“不用了南大夫,你别客气。当时的情况我们出手既是救你,也是救我们自己。你有伤在身,还是好好休息养伤吧。我们另寻个住处便成。”说完,她扯了扯我的衣袖,仰头问道:“是吧?三郎。” 我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南弦月见状,没有再坚持。在一个小巷口,他拱手向我们道别:“两位既然如此,那南某也不便勉强。救命之恩,待日后再报答。后会有期。” 说罢,南弦月很干脆地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入小巷之中。待故人离去,走了一天路的小骨再也支撑不住了,她疲惫不堪地靠着我,几欲睡着。我只得扶着她,赶在天黑之前寻找落脚处。 宣州城并不大,提供投宿的客栈仅有两间,并无多少选择,又顾忌到宵禁,匆匆择了相对大的,暂且住下。 若是独自到凡间历练,我是决计不会住店的。一则不喜客栈人多嘈杂,又不甚洁净;二则历练并不是游玩,哪里能贪图舒适享受呢?故而一向寻个清静之处打坐入定,即可。就是之前唯一一次带小骨下界历练,也是如此。只是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一向养尊处优的前任妖神南弦月变成了吃苦耐劳的凡间郎中,而在花莲村中粗糙长大的小女子却吃不得苦了。 此处毕竟是凡间,我是万不放心让小骨离开我的视线范围的,便让店家安排了一间宽敞的上房。 小骨一进房间,很快便歪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将床榻上原本的被褥拿开,取出墟鼎中自带的铺好。待一切准备妥当,方才小心翼翼的把睡梦中的小女子打横抱起。 小骨下意识地揪住我的衣襟,软绵绵地呢喃了一声:“师父……”今日着实是累坏了她,只怕是这四年来走得最多的一日了。我唇角微扬,爱怜地轻吻她光洁的额头,拥着她坐在床榻边沿。轻轻为她除去鞋袜和外衣,然后让她舒适地睡在熟悉的被褥中。 小骨安然酣睡,我却迟迟无法入定。 照理来说,白日里小骨和南弦月之间并无异常,以南弦月现在的修为不可能在容貌和声音上看出什么破绽。但我的心却依旧无法全然放下:眼下虽然已经与南弦月分道而行,但宣州城小,难保不会…… 我猛然一惊,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陷入到了一种可怕的魔障之中。 白子画啊白子画,你何时变成了这样一个不堪的小人?你这是哄骗于她,有意不让她想起过往。你曾经的操守呢?底线呢? 深深地看了一眼小骨毫无防备的睡眼,心里一片苦涩。 纵使我千防万防,该来的,迟早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