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识的第十四个年头,我与小骨终于即将修成正果,步入婚姻。 成亲是凡间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我不能委屈小骨,应有的仪式都应该有。我们商议过后,一致认为回到小骨从小生活的花莲村老家行嘉礼最为合适,但在时间问题上起了小小的争执。我欲尽快成婚,恰好下个月初二,也就是半个月后就是个极好的日子,而后再带她去原本计划好的太湖一游。小女子却不肯,一是时间过于仓促,二是太湖之行她已经满心期待了好几天,眼看快到太湖边上又去不成,如何不失望? 小骨抱怨道:“半个月后成亲哪里来得及呢?莫说其它的,喜服和嫁衣都未置办,穿什么行礼?” 我不说话,默默从墟鼎里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喜服和嫁衣, 方才还一脸不满的小女子,此刻小嘴微张,杏眼圆瞪,全然呆住了。 我展开嫁衣,抚过上面精致的绣纹,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这么好看,她一定喜欢。再看小骨的脸,已然褪去震惊, 她嗫嚅着问:“师父……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其实已经准备很久了……”我没敢说实话:当年她死后,我在疯魔中去到她的故乡请衣匠赶制了喜服和嫁衣,用的衣料是蜀地最顶级的锦缎,式样和绣纹都是当地常见的,却比一般的更为精致。后来,我在绝望中将它们撕得粉碎。事后我不知道怎么,又跑去重新做了一套,一直保存至今…… 黄泉洞的幻境,这么多年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它其实是我们潜意识里的美好愿望吧——冲破一切,以伴侣的身份相伴在一起。 我将嫁衣披在小女子的身上,在鲜艳的红色的烘托下,我好似又看到了幻境中那个美丽的新娘子。 我拉住小骨的柔荑,微笑道:“小骨,我一直等着有一天你能穿上这件嫁衣……” 曾几何时,我以为它们永无派上用场之日,如今幻境中的场景终于有了能够变为现实的一天。 “师父……”小女子抽抽噎噎地扑到我的怀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傻丫头……”我的眼前亦蒙上了一层雾气,拥着她馨香柔软的小身子,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怎么了?明明是天大的喜事,不说说笑笑,反倒一个劲儿地哭起来了。我轻拍她的背,试着转移话题:“小骨,你还叫我‘师父’?” 她抬起头,扯过我的衣袖擦了擦眼泪和鼻涕,不解地问:“不喊师父,喊什么?” 我提醒迟钝的小女子:“我们都要成亲了。” 小骨吸吸鼻子:“我还是习惯喊你师父……” 我再次提醒道:“我们就要成夫妻了,还以师徒相称不合适吧?” 小女子不以为然:“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本来就是我师父啊。哦,是了……”她眨眨眼,贼兮兮地说:“除非成婚后你不给我布置功课了!” 我断然拒绝:“不行!”不做功课如何重新修仙,这是底线。 小骨瘪瘪嘴,嘟囔道:“那成婚之后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还是我师父。” “怎么会没区别呢?”我耐着性子循循诱导:“成婚之后,我就是你的夫君了……你可以喊我些别的。”比如说,嗯,“三郎”就不错。 小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靠在我怀里歪着小脑袋苦思冥想,半响茅塞顿开地双手一拍,扯住我的袖子神采飞扬地汇报:“嘿嘿,我知道该怎么喊你了。” 我的小骨果然孺子可教。摸摸她的鬓发,我静待她的答案。小女子清清嗓子,笑眯眯的对我喊了一声——“师夫!” 什么?我没听错吧? 只见小女子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呐,你是我的师父,准备又要成我的夫君,那我便喊你‘师夫’咯!” “胡闹!”我戳戳她的小脑门,真想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能想出如此让人啼笑皆非的称呼。 小骨捂着被戳红的脑门,开始耍赖:“我不管,我就要这么喊你……”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叫嚷起来——“对了,我们不是在讨论婚期吗?扯什么称呼!” 我淡淡地重复道:“我说过了,下个月初二是个好日子。”自知拗不过我,小女子的嘴撅得高高的,不情不愿地负隅顽抗:“即便有喜服和嫁衣……也不够啊……” 我不由嘴角微扬,又给了她一个惊喜:“都已经准备好了。” “啊?”小骨显然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 两只大木匣子从我的墟鼎中飞了出来,稳当地落在舱内,使原本就十分狭小的空间显得愈发拥挤。我打开它们,里面满满装着各种行嘉礼所需要的物品。这下,小骨应该没话说了吧? “你……”小女子脸颊绯红,娇羞地扯过我的衣袖挡住脸,忸怩地说:“你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嫁给你?竟然预先就置办了这、这些……” 小骨终究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太湖三白”,选择先回花莲村的家中成亲。虽然如愿以偿,但我对于自己在娇人心中与美食有着近似同等的地位感到嘀笑皆非,一阵无力。 不管过程怎样,结果我们还是在晚霞满天之前踏上了归去的剑。 面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我与她皆是激动万分的。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无法也不愿意想象当小骨恢复记忆的那一天会有怎样的狂风暴雨。现在的我,只想把握住与她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让彼此不留遗憾。 从今往后,我们都添了新的课业。小妮子自然是要将修仙提上日程,争取早日修得仙身与我天长地久。 而我,要开始学习如何做她的“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