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死缠烂打(1 / 1)青龙吟首页

“啊疼疼疼疼——!要掉了!要掉了!!”  夏子期发出杀猪般的叫唤,脑袋顺势往轩漓手边歪。后者扫了眼林放手头的包裹,转回头,示意他可以收工大吉了。    被符文压制住的大排档老板还在地上打滚。  轩漓一手揪着夏子期耳朵,另一手在路过老板身边时,弯腰一蹲,蹲得夏子期一并随她杵在地上,同鼠妖大眼瞪小眼。    “听着,今晚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要是你私下找周家人寻仇,下次在碰见,就不是没收非法所得那么简单了。知道了吗?”  话音刚落,老板讷讷地点头。轩漓扬起半边眉毛,权当谈判成功、合作愉快的标志。上手撕去那两枚符,领着跟班们离开了。    三人一鸟,从一片狼藉的大排档出来,向着华新路深处走去。  “哎哟哟……学姐轻点……我的耳朵要掉了哇!嘶……”  夏子期龇牙咧嘴一路讨饶,不知真相的还以为他牙疼。林放拖着一包裹金银玉石走在最后,看着都替他觉得痛。    终于在第十八声哀怨的“学姐”后,轩漓松了手,颇为鄙夷地望着夏子期:“来这干嘛?”  “想你!所以来找你了呀!”夏子期一张大嘴比抹了蜜还甜,“学姐,我都三年没见着你了!想你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心肝痛得像是挨了小锤锤——难道你就不想人家嘛?”  轩漓眼皮也不抬,冷淡道:“不想。”  夏子期的嬉皮笑脸顿时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萎了下去。    “谁让你来的?”轩漓换了个方式问。  夏子期没心没肺的胸口闻声一咯噔,心道该不会这么快就露馅了吧,忙道:“没、没人让我来,我是自己要来的!”  “撒谎。”轩漓侧过头,冷峻的眸光锁定住夏子期鼻尖,“你只要一撒谎,鼻翼就会动。”  “……真的假的?!!”    夏子期无缘无故蹦了个绫罗绊腿,两手交叠挡住半张脸,看得林放忍不住扶额叹息。轩漓猜其中了十有八九,乘胜追击:“是不是景杭让你来的?”  “不是!!”夏子期仗着鼻子被挡住,肆无忌惮扯着嗓子闷呼呼,“怎怎怎么可能是景杭哥?!要是被他知道我来烦你,那岂岂岂不是……”  “你说谎的时候还有第二个特点。”轩漓明察秋毫的视线盯得人体无完肤,“音量会突然变大,还结巴。”  夏子期:“……”    实力和智商上的双重碾压,惨,实在是惨。  不不不……就算真被戳穿,抵死也不能承认!  夏子期不知哪来一股视死如归的劲,拿开挡在脸前的手,昂首挺胸,双目如炬,毅然决然道:“真不是学长让我来的!我找你真的有事……!”    在那股扑面而来的尴尬前,轩漓一字没说,面无表情地抬手抹了把白脸。夏子期见之一愣,当即紧张巴巴道:“学姐……你怎么了?”  “你的口水喷了我一脸。”声音如寒潭月影,是刺入骨髓深处的寒。  夏子期又是:“……”    “小夏,到了。”  老林干脆把包裹搭肩上分担些重量,要是头顶再包坨头巾,就能去试镜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群演。他拿胳膊捅了捅夏子期的背,示意对方别磨叽,赶紧进去,再不进去,估计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了。  夏子期连忙夹着脖子,和仓鼠似的滚进卷帘门,背包上的动漫拉链挂件吭哧吭哧响。    “说吧,找我什么事?”轩漓两腿一叉,坐沙发上淡淡道,“说不出来,你就回四川,吸你的麻辣脑花去。”  “别别别!我说!只要别让我回家见我妈!什么都好说!!”  夏子期双手紧抱书包,畏缩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有人欲对他行不轨一样。磨磨蹭蹭半晌,从包里摸出两本九成新的书,双手奉上。    轩漓垂眸瞥过书面上醒目的《降妖体系导论》和《中国古代降妖通史》,眉心微蹙:“你拿这两本书给我是什么意思?”  “我……我这两科挂了……”夏子期声音小得像折翼的蚊子。  “挂了?”轩漓亦是一怔,“我记得导论和通史都是大一学的啊,而且还是开卷考!你一个马上就要大四的人,和我说你大一的开卷科目……挂了?开什么玩笑?!”    夏子期愁得细皮嫩肉的脸绷成一张陈皮:“唉,我没开玩笑……老师不给画重点,我不知道考试该上哪抄。补考重修老不过,这不马上就要大四了嘛,再不过我就没法毕业了。想来想去,就只有学姐能帮我……”  “不帮。”轩漓往沙发上搬了条腿,盘坐着冷漠道,“开卷考都不会抄,帮你何用。”  “别啊学姐!”    夏子期几乎是从对面沙发扑了过来,透亮的黑框眼镜挡在眼前,衬着宅男足不出户的标准肤色。宛如一只正撒娇的阿拉斯加,小脑袋乱蓬蓬,两爪搭在主人膝盖上——  端来茶水的林放见着这一幕,惊得连话都说不出,茶碟往桌上一放,跑没影了。    “……算了,出去再说吧。”  轩漓叹了口气,敲敲夏子期的脑袋,意在叫其让个道,起身走出浮生道大门。夏子期腋下夹着两本书,忙跟在学姐后头出去了。    一泓弦月好似银钩,吊挂在苍茫无云的夜空中,勾尽那三千世界的离合与悲观,虚无和浮华。  轩漓领夏子期一直走到华新路路口,忽然停下脚步,沉声肃然道:“你太依赖高科技了。”  夏子期万万没想到学姐说的居然是这个:“诶?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高科技的作用终究只是辅佐与补缺,无法真正取人而代之。你太过于依赖高科技带来的便利,而忽略自身能力与素养的锻炼,这对降妖师来说,足够致命了。”  “……”  见夏子期楞着说不出话,轩漓又道:“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但刚才,区区鼠妖而已,未免有些说不太过去……行了,事情过了就过吧。你呀,和你景杭哥当真是穿一条裤衩的。”    说夏子期没心没肺吧,简直准地没地跑。他先是抚掌笑出声,意识到自己惊喜过度后,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学姐,这事跟景杭哥真没关系……”  “你以为我和他认识了几年啊?”轩漓嗤一声,却是轻笑道,“我知道,他是怕我到处跑,才派你过来拖着我。就他那点小心思,难道我还猜不透吗?”  “嘿嘿、嘿……”夏子期傻笑几声,果断拍马屁,“还是学姐英明。”    轩漓眸光一敛,姑且把马屁当美言全盘照收:“本来打算让你住我家隔壁,可你景杭哥走得太匆忙,我不知道有没有留钥匙给我,得回去找找才知道。今晚你先住店里吧,明早我再来找你补课。”  “欸,没事的,我又不讲究,找个有wifi能充电的地方就行啦!慢走啊学姐!路上小心——”   夏子期冲轩漓渐行渐远的背影挥手作别,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身,有一步没一步地晃荡回了浮生道。    万家灯火,月影阑珊。  妖狐伏诛后的这些日子里,鹭岛妖界的确安定了不少。曾经饱受妖狐霸凌的小妖纷纷冒了头,在这与世无争的海岛上寻找各自的立足之地。  麻烦的源头没了,自然无需黑鸦频频现身。轩漓特意捡着黑灯瞎火的路,避开沿途刺眼的霓虹灯,不紧不慢走回家。    身处鹭岛一月有余,景杭几乎尝遍手头所有能医治眼睛的办法,却始终治不好这畏光的毛病。轩漓不止一次劝他放弃,而置若罔闻的景杭依旧坚持不懈运起灵力,日日为其疗伤。  没人比她更清楚眼病从何而来,又该如何而去。所有的努力皆是徒劳,只有当景杭温暖宽厚的手覆上眼睫,一切便如冬日里的炭火般,给予自己直通灵魂深处的慰藉。  罢了,还是不说了吧。    轩漓掏出揣在口袋里的手,顺便带出一部手机。点开沉寂半日的微信,再戳了戳置顶的聊天,玉指纷飞,在聊天栏中打出如下一句话:【吃了吗?】  大拇指正要触及发送键的瞬间,正常运转的脑回路猝然短路,促使轩漓删了刚刚的话,思量片刻,改道:【在干嘛?】    不不不……这也不行。  轩漓尝试在“嘛”字后面加上一个“呀”,直勾勾盯着【在干嘛呀?】三秒有余——不行,太肉麻了……又嗖嗖嗖地删了个干净。    话说这个点,景杭在北京干嘛呢?晚饭总归该吃了吧?在北新桥现场吗?还是说山高皇帝远,正背着自己做些不可名状的事情呢?  【我今早八点就起床了,快表扬我!】  轩漓脑子蓦然一热,体内的洪荒之力不受控制地倒腾翻涌。待她回神,定睛一看——妈的,自己到底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玩意?!赶紧撤回啊!    隔着千里外远的屏幕,感受到微信震动的景杭第一时间打开屏幕,见是轩漓发来的,满脸顿时笑得布满大白牙,尾巴翘得与天肩比肩。  可当他点开对话,迎接他的只有一串凉薄无情的字眼:心肝儿大宝贝撤回了一条消息。  什么鬼啊?!    错过一条消息,如同错过全世界!景杭由天堂霍然坠入地狱深渊,迫不及待地追问:【亲爱的你撤回了什么呀?】  【没,发错】轩漓秒回。  连个句号都不给他……    景杭心窝子像是被猫爪狠狠挠了一记,又痛又痒。恨不得把这只高冷的小野猫拿来摁在怀中,好生调|教……啊不,好生伺候着。  铲屎的终究改不了这受虐的毛病。    磨出剑茧的手在那提示撤回的小字上来回摩挲,似在试图唤醒某种神秘的力量。未几,无果而终的景杭兀自一笑,仰望着北新桥上方幽森森的下弦月,眸中闪过占有欲所带来的冷峻之色。  若以命案发生地而论之,这儿也未免有些太过于安静了——    景杭蹲伏于树间,密切注意着附近的一切,尤其是往锁龙井方向的必经之路。时下九点不到,按理而言,不该是这般清净空荡的景象,甚至连半个驻守现场的人都没见着。  难道国安部压根就不管这件事的吗?  管也好,不管也罢,终归得再进一步看看的。    景杭半倚靠树干,手捏龙骨飞刀,在沉闷压抑的夜色中画起虚无缥缈的圈来。忽而一道人影闪过其眼底,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除他之外,这儿还藏匿着一个人。    景杭挑了挑眉,右手覆住却云剑的剑柄,以备不时之需,五感如雷达般飞速探寻周遭的可疑分子……却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更不知道,在背对自己的树梢处,一抹人影正踏着枝头,凭风而立。下一秒,人影裹挟着沙沙拂风声倏忽而至,在其距离景杭一米不到之时,后者方感觉到脊背上的凉意。    电光火石间,欲出鞘的却云剑被另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握住。来者一手扼住景杭手腕,另一手缴了飞刀,轻而易举地攻破景杭所有的防备。  糟了……!    景杭将舌尖卷向牙关后的暗格,准备近身自卫,瞳仁骤缩,终是看清了偷袭者的庐山真面目——一位眉眼清朗如落雪三分,徒有冷意且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  他被迫摆出了个胸怀大开的姿势,怔冲地望着眼前人,艰涩唤道:“轩、轩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