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双双停了针锋相对的阵势,望着门后非比寻常的倩影,皆是一愣。 一位娇小白皙的小姑娘。 到底有多白呢——肤若凝脂已不足以形容她的肤色,却比起白化病来得更加清澈透亮。双颊自带两团薄虹,眸光澄澈恍若星河烂漫。奶白色银丝于肩上飘散松垂,配着其天真无邪的笑意,一直笑进了夏子期浮躁已久的心底。 ……啊啊啊可爱! 夏子期霍然推开林放,翻过身,由仰改趴,视线顺着纤细匀称的小短腿一路上行,定格在恰好遮住底裤的水手服裙摆上,目测净身高一米四八。百褶袜、飞机场、小兔眼,全身上下都是萌点! 简直像是漫画书里走出来、怀揣着爱与正义拯救世界的魔法少女! 隔着高低参差的黑框眼镜,他几乎看呆了眼。拍拍身上的灰,优雅与猴急兼备,听得林放在身后叫道:“你是……涂涂?!” “嗳,林哥,是我呢。” 涂涂娇俏俏地应了声,双手背在身手,扭扭捏捏蹭着两白腿,有点不适应裙子的短度。 忽而迎面卷来疾风,差点把裙子吹了个底朝天。倏忽而至的夏子期正要牵起她的手,却眼睁睁地看着小可爱被人往后一捞,扑了个空。 轩漓只手搭在涂涂香肩上,往怀中揽了揽,一脸冷漠:“你干嘛?” “我、我没有啊……我不是,可别瞎说!” 夏子期浑身摆得像筛子,在轩漓防火防盗防萝莉控的目光中,节节后退。刚回神,涂涂发间突然唰地冒出毛绒绒的兔耳,耷拉着垂在脑侧,摇摇晃晃。 又是一只粉红箭矢戳中夏子期的心。 “呀!耳朵又没藏好呢……” 涂涂边说边将耳朵往银丝塞,音色动作软似棉花,看得夏子期嘿嘿傻笑,被林放一胳膊肘推醒,鄙夷地瞪了他一眼。 意思是:原来你是这种人?! “我怎么觉得涂涂前几天才到我这……?”林放挥手比了比腰腹,旋即拔高至胸口,“一下子长高这么多?!” “这叫妖的开化。”轩漓拉着涂涂绕道而行,“卡牌游戏里的觉醒应该知道吧?觉醒后的属性能比觉醒前提升好几个档次,卡面也会发生变化。妖的开化也是一个道理,外貌、妖力、甚至是心智,只有经过了开化,妖才正式成年。” 三人中当属夏子期最兴奋:“成年了?!” 轩漓把眼一瞪:“人家成年关你屁事。” 夏子期挨了怼也不恼,趁涂涂晃进院子蹦跶,他偷偷摸摸挨近轩漓,笑得和霸王花一样:“学姐啊,那个……” 轩漓则是轻蔑地哂笑:“三年起判,最高死刑。” 这拆台的速度堪比运载火箭,搁电视剧里,基本是活不过开头,便发了便当的料。 夏子期红着脸争辩:“我是那种人吗?!” “你不就喜欢这种身轻体软易推倒、个矮平胸又傻萌的小萝莉吗?” “喜欢归喜欢……可我又不会做出比喜欢更出格的事情!再说了,妖开化就是成年的标志,不能以咱们人类的标准来衡量妖!就算现在不行,我、我也可以等她长大啊!” 不知和逆着凹透镜有没关系,夏子期镜片后的双眼比平时蓦然大上好几分,似牛眼,又像铜铃。轩漓亦是回敬其一双漠然的黑眸:“你知道她是谁吗?” “兔妖呀,而且还是垂耳兔!”夏子期应得轻巧。 “她是妖,你是降妖师,你生来就是她的命中克星。你觉得你们会有好结果吗?” “我不当降妖师不就得了吗!” “天真。”轩漓不屑一嗤,“我等已经入行的降妖师想要退行,必须洗干净记忆,废去所有灵力净身出户。再者,就算你心甘情愿,可堂堂巴蜀夏家白虎系传人,因为一只小妖想退行,夏家难道不会不择手段追杀她至天涯海角、至死方休吗?” “这……” 别可说,夏子期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夏风洋溢着初恋的气息,吹得夏子期心头忽凉忽暖。见他悻悻而木讷的模样,轩漓拍了拍他的背,隔着衣服拧出一层赘肉。 “喜欢归喜欢,克制着点,别干傻事。等时机成熟了,凡事都有轮转的余地。”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夏子期听出轩漓话中暗藏的玄机,赶紧扶好四平八稳的眼镜,嬉皮笑脸地粘上去:“我就知道学姐对我最好了,嘿嘿——”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同样的话你对景杭也说过。”轩漓嫌弃坏了,抽出手,“我警告你啊,涂涂可是我亲眼看着她长大的,你要敢让她哭,我就揍你。” “不敢!绝对不敢!!”夏子期诚惶诚恐,“我哪敢那让你揍啊!” “去吧,吃早饭去,吃完拿书来我给你划重点——你个连书都不会抄的萝!莉!控!” “萝莉控”夏子期不敢还口,只能用噙满委屈的大眼以示心中怨念。 唯有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餐聊以慰藉受伤的心灵。 轩漓在外溜达一圈,带回两份鸭肉粥,肉香汁醇,就着小笼包能吃下好几屉。夏子期吃得心满意足,仰在沙发上翻肚皮。抖抖塑料袋,一团前所未见的灰色块状物被更小号袋子裹着掉了下来。 “这是啥?”夏子期戳了戳林放正舀粥的胳膊道。 后者抬眼扫过包装袋上的印花字,突然大惊小怪咋呼:“你最想吃的土笋冻啊!还是西门家的!全鹭岛最有名土笋冻店!距离这有——啊!” 话还没说完,一枚指甲盖大的棋子正中林放脑门,及时止住对方脱缰了的话头,翻滚着落进鸭肉粥里,沉底了。 夏子期一愣,双手捧过心心念念的土笋冻,目光灼灼,无比虔诚! 扯开袋口的结一看,一粒土笋冻就果冻来大,沙虫切成了碎,看着像蛏子。夏子期往嘴里塞了一粒,咸香脆爽之感顿时溢满齿间,欲罢不能。 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 正当夏子期要往嘴里塞第二粒的时候,红团子忽然抖抖翅膀,落在见底的饭盒上,犀利的鸟眼恰好同夏子期形成一条连连看。 准确地说,红团子盯的不是夏子期,而是夏子期手里的土笋冻。 夏子期被虎视眈眈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霍然醒悟鸟类好虫,指不定人家想要的是土笋冻里的沙虫呢。 犹豫片刻,夏子期将袋子打开小口,忍痛割爱地拨出一粒。谁知红团子毫不领情他的施舍,伸嘴一叼,和悍匪似的抢走整个袋子,反将那粒孤零零的土笋冻留给他。 人善被鸟欺。 “喂!过分了啊!那么多你吃得完吗?!给我留几个啊喂!还有没点东道主关照外地友人的样子了?!你这么凶一定没有男朋友!傻鸟——!!” 和谁过不去不好,偏要和只朱雀过不去。夏子期追着红团子跑进院子,哪只“傻鸟”刚出,反被追得上蹿下跳,鸡犬不宁。 涂涂稚嫩的笑声好似一口风铃,穿插在夏子期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哀嚎中,迎风轻摇,叮咚作响。 轩漓捏了捏皱成“川”字的眉头,背过身,点开微信。 景杭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说不清的烦躁充斥着心头,轩漓贝齿紧咬下唇,旋即将微信切换成通话记录。播出电话的瞬间,门外忽然响起正儿八经的敲门声。 她夹着电话走向店门,浮生道招牌下,一个颀长比挺的身影双腿微分,纯白色衬衫塞进裤缝,用皮带一丝不乱地固定好。本该背着子母剑匣的地方,一时半会空荡荡。 与此同时,听筒里穿出不详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隔着一层薄薄的结界,轩漓微缩且颤抖的眸子死盯着眼前人——一个多月前,以国安部特别行动组组长身份空降南城医院的季尧,季组长。 季尧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季尧,轩漓绷着牙关冷冷道:“季组长。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有事要告诉你,并无贵干” 说着,季尧往前迈上一步,脚尖恰好抵着结界边缘。见店主人没有放行的意思,便作罢,站门口就地道:“昨晚,你的父亲载着景杭驱车离开北新桥的途中,遇到自杀性车祸袭击,车,翻了。” 轩漓闻声一怔,当即在季尧平整的领口上留下两道手印:“然后呢?他们怎么样了?!” “景杭在临翻车前被推出车外,只受了些皮外伤。轩家主则随车摔出防护栏,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仍处在重伤昏迷阶段——” 季尧只觉得加持在胸前的力气蓦然变轻,轩漓纤细的身躯晃了晃,随时可能因找不到支撑点而倒下。但她还是站住了,低头沉声问:“是谁干的?” “不知道,肇事司机是个普通人,当场死亡,不排除被人控制心神的可能。” 轩漓终于知道莫名的心悸从何而来,不论心有灵犀与否,至少冥冥之中,有什么正牵引着她亦步亦趋。 “所以你来干什么?”她渐渐松开拽着季尧的手,挺直了脊背,“通风报信吗?” 季组长垂眸,不置可否:“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回哪?”轩漓明知故问。 “回国安部。” “你疯了吧。” 她的身体里像是藏了把刀,眸光寒凉似薄刃:“三年前国安部内乱,轩澄死得不明不白。我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逃出来,如今你又要让我回虎穴里去送死?” “并非让你去送死,眼下国安部所有人都知道你还活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终有回归国安部的一天。再者,父亲重伤卧床,身为子女,回去看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的确,于情于理,她都得奔赴北京,探望轩建文一回。可一想起这些年来的冷战,父女形同陌路人,相见不如不见。 “相信我,互不相见对他的伤势恢复才是最好的。怕是见了,得白白折寿好几年。”轩漓打无赖道。 “见与不见都是你的自由,今天来,我还有一个任务。”话语之间,季组长将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的林放身上,“成老爷子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