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时节,天气高旷,大地一片金黄,微冷的金风轻拂过稻田,饱满的稻穗承载满村民们的期待,在恬静的高阳下等待着丰收的来临。
初秋的阳光同样饱满而温和,院子里的银杏树被染上灿烂的金色,风在林叶间掠过,叶子轻轻地摇曳着,沙沙作响。
光着脚的孩子们高举着兜网,在铺满落叶的林间,时光仿佛消融在淡黄色的落叶里,沿着脉络,散向四方。
日子就那样慢慢地走,他们忘我地奔跑着,追逐着,跟随那低飞高走的蜻蜓。
崔航不时地回头看看溪边,又不时地仰头看看田边。
河溪的那一边,放着一张小小的木板凳还有一个不大的木桶,那个被他称之为阿妈的女人正坐在那张小小的凳子上,从木桶里拿出一件件粗布缝制的衣服,荡开,抹上一把皂角,放在流动的河水里细细清洗。
田野的那一边,浮云舒缓,那个被他称之为阿爸的男人坐在田墩上,一边砸吧砸吧地抽着水烟,一边漫无边际地看着天空。
他口吐出的白烟飘散在风里,仿佛是要,拧成一团结成棉絮,又仿佛是要融入了天空的白云。
很小的时候,崔航甚至会以为,天上的云朵都是从阿爸的嘴里吐出来的。
记忆中,那应该是一个秋天里的下午,那时候的他,还很小,就是比那个很小的时候稍微大那么一两年。
那时候的他,眼眸看起来上游的透亮溪水,清澈单纯,没有杂质,也没什么狗屁不通的悲哀,宛若不久之后到来的那场微末的细雨。
“阿爸,听说阿叔要回来了,从城里带一帮兄弟回来帮忙,是不是真的?”
吃晚饭的时候,他扒着手里饭碗,看着阿爸和阿妈说。
“是啊,就这几天,”男人说,“今年村里收成不错,就喊他回来帮家里干点农活,怎么也比继续呆在城里瞎混着强。”
“唉,也不知道这小子带回来的都些什么人,城里人可娇气的很,哪干得来这种粗活,就怕是来帮倒忙的。”
“说不定是哪家的大姑娘呢,”女人笑着说,“你弟差不多都快三十岁的人吧?要是放在村里,这年纪都快要当爷爷了。”
“是啊,还是早点成家好,男人还是要有了家庭才会定性的,”男人颇为感慨地说,“不定性的人终究办不牢事情,老这样漂着浪着,始终也不是个头。”
“你就甭操心了,他多大的人了,自然有自己的分寸,”女人说,“要还是不放心,等这阵子忙活完以后,咱就进城,看看能不能给他物色个好姑娘。”
“不行不行,哪有那么轻巧,”男人摇摇头,“我听从外边回来的人说,城里的人可不简单,势利得很,要不就是论家境,要不就是论背景,咱们这种庄稼汉出身的,哪来那么多的东西给他们论?”
“就是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遇着哪个没那么多条件的姑娘跟了他,也不见得一定是好事,双方的出身终究差距太大,在外人面前到底是很难抬起头啊。”
“面子,面子,”男人又说,“人生在世,活着不就为了那一张脸皮子么?”
面子真有那么重要么?
他手里捧着一粒米都不剩下的饭碗,愣愣地看着饭桌两边俩人。
他心里有点儿疑惑,但又插不上嘴,因为这是村子里的传统,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是不能插嘴的。
如果真的对大人们讨论的事情很好奇,也不是不可以问,但一定得等到大人们结束谈话之后才能开口,不然就会被骂作没教养的野孩子。
野孩子是一个很不好的称呼,老人们常说,那就是没有家的意思,没有家就代表着没有阿爸和阿妈,没有阿爸和阿妈就代表着没有家,哪怕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也会把已经过世的阿爸和阿妈的牌位供奉在神台上,当作是对以前的家的缅怀。华秀huaxi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