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3章 知与谁同(1 / 2)各种短篇小故事首页

1

五才街上,从街口往里看,最显著的地方,就是一座绿瓦红墙、二层高的花楼。

花楼名曰忘忧,门口随时都有飘着脂粉香气的姑娘。

这天,一个穿着有些破旧、微微驼背的老大爷走到花楼门口,颤颤巍巍扯住一个姑娘的袖子。

姑娘笑声如银铃一般,另一只手用帕子捂住嘴。

“您这是来做什么?”

大爷往她前面又凑了凑,姑娘眉头拧起一个小疙瘩,脚往后稍稍移了一步。

不过,这位老大爷并没做任何出格的动作,他松开姑娘的袖子,局促地搓搓手。

“我这耳朵不中用了,姑娘你说话,可否大声些?”

拧紧的眉头轻轻舒展开,姑娘这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了,直接凑到大爷耳朵边,又重复了一遍她刚刚说的话。

大爷橘皮一样皱的脸上,竟缓缓爬上一个略有些羞涩的笑。

“我,我找人。”

姑娘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屑。

来花楼的,能找什么人?

大爷说到这儿,忽然低下头。

仔仔细细地,理了理衣襟,一副十分郑重的样子。

姑娘有些不耐烦,她看着身边和她一起出来的姐妹都招呼上人了,唯独她这儿堵着一个老头子。

“你找谁?”

她的语气上,变得恶劣不少。

“白梅。”

姑娘闪身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

忘忧楼的花魁,一般以“梅、兰、竹、菊”命名。

现在的花魁,名曰岁菊。

花魁的名字,十年一换。

而十年内的花魁,无论是换了几个人,名字都会相同。

老大爷找的,是三十多年前的“白梅”花魁。

可那十年间的“白梅”,换了无数个。

姑娘叹了口气,刚要开口,门口忽然出来一个黄衣女子。

“绿娥,妈妈找你。”

姑娘就是绿娥。

可老大爷那一脸期待的模样,让绿娥又有些不好拒绝。

她倒不是同情他,自小在花楼长大,绿娥见惯了人情冷暖。

这么久的时间,那位“白梅”,即便十几岁便已是花魁,年岁也不会太小了。

她们这一行,年轻时门庭若市年老时,即便曾是花魁,也抵不过“门前冷落鞍马稀”。

是以,她会对这素昧平生的老大爷,凭生多一分关注。

但,也仅有一分而已。

绿娥还是进了门,不过在那之前,她把老大爷带到了黄衣女子面前。

“白羽,这位老人家劳你看顾一下。”

白羽先是一愣,然后扬了扬唇。

绿娥转身之前,忍不住抚额。

她知道,白羽定是想歪了。

不过她也没多少时候去辩解这些,眼下还是去看看妈妈找她何事比较重要。

2

绿娥再出来时,脸色差了不少。

而白羽的脸上,也没了调侃之意。

老大爷安安静静地坐在不远处靠墙的位置,淡淡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平添一抹柔和。他揣着手,眯缝着眼,似乎睡着了。但嘴角的笑意,仍静静地挂着。

“妈妈和你说了什么?”

绿娥收住脚步,在白羽前面两三步远站定,神色阴晴不定。

能说什么?无外乎怎么从她身上榨取更大的价值。

见绿娥如此模样,白羽十分有眼色地收了声。

倒是绿娥,指着老大爷的方向问她:“你们都说了什么?”

白羽悄悄拽着绿娥的袖子,往边儿上挪了挪。

“他说他叫蔺与同,要找的,是永定三年的白梅花魁。”

永定三年,绿娥纤白的食指轻点绛唇,现在是永定三十七年,以“岁菊”命名花魁的第七年。

距今已有三十四年,往前推算的话,永定三年,应该是以“白梅”命名的第三年。

“要找那么久之前的人,委实有些难度。”

白羽斜斜倚着绿娥,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肩膀,姿态随意。

“看来只能去问问妈妈了。”

绿娥本就心情烦躁,听她这么一说,一把推开了大半身子靠着她支撑的白羽。

白羽没防备下,噔噔噔后退几步才勉强站定。

“我说你罢了,看来你在妈妈那儿没得到什么好果子吃。”

绿娥倒没想到,往日和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的白羽,今天竟如此体谅她。

岂料,白羽的体谅竟还没完:

“倒也不必一定去找妈妈,你忘了果婶儿吗?”

绿娥抚掌,“怎么把她忘了!”

果婶儿是忘忧楼打杂的,基本上都在后厨帮忙,偶尔也给她们这些姐妹洗洗衣服。

她和绿娥一样,自小在忘忧楼长大,不过她比绿娥来得早很多。

因为一直很胖,才免了迎来送往。

她在忘忧楼,已经有四十年了。

这次,换绿娥拽着白羽的手,急急忙忙往花楼后厨而去。

3

“怎么不带蔺大爷一起?”

待她们到了后厨,白羽一边忙不迭捯气儿,一边问道。

绿娥听着后厨里叮叮当当的声音,一双眸子垂得极低。

“未必有结果的事情,还是不要给他那么高的期望吧。”

白羽咋舌,绕着绿娥转了好几圈。

“难得啊,冷冰冰的绿娥也会体谅人了。”

绿娥扫了她一眼,抬脚,越过后厨门槛。

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胖妇人,正蹲在绿娥左前方,吭哧吭哧地洗菜。

“果婶儿。”

胖妇人一抬头,见是绿娥,忙擦了擦手,起身迎了过来。

“绿娥小姐,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快坐!”

她拿起一个圆圆的凳子,用袖子掸了掸。

接着,小心翼翼地放在绿娥身前。

绿娥依言坐下,说明来意。

果婶儿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那时年纪也不大,只依稀有个印象。永定三年的花魁选拔,似乎是比往年都更热闹……”

果婶儿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都没说到正地方。

绿娥也没催,耐心地听她说着。

“我想起来了,永定三年的白梅花魁,眼角似乎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果婶儿兴奋地握着绿娥的手,像个求表扬的孩子。

绿娥的唇角也扬起了一些,“果婶儿,那她当了几年花魁,之后去向又是如何?”

果婶儿兴奋的表情渐渐褪去,松开绿娥,转为不知所措地搓着自己的手指。

“这,这我就没印象了。她当花魁的第二年,我就被送到了后厨。”

后厨四四方方一小块地方,果婶儿绝大多数时候,都被困在了这里。

绿娥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什么。

她走出暗沉的后厨时,白羽就等在门口不远处。

4

“去找蔺大爷吧。”

绿娥说完,没等白羽回答,就先一步离开了后厨。

天色昏黄不少,蔺大爷还在原位,只是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您问的那位白梅花魁,眼角是不是有一颗黑色小痣?”

蔺大爷闻言,浑浊的眸子里,迸发出难以言喻的喜色。

他激动地起身,握住绿娥手腕,“是,没错!那颗小痣在她的左眼角,她经常在那里顺势画上一朵白梅花!你问出她的下落了?”

绿娥缓缓摇摇头,眼看着蔺大爷眸子里的光暗淡下去。

他身上的力气好像被抽光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啊,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找得到呢……”

“冒昧问您一句,您为什么,一定要找她呢?”

白羽问的,也是绿娥好奇的。

“当年,在一众追求者中,白梅独独青睐并没什么特别的我,这让我受宠若惊……”

随着蔺大爷的讲述,永定三年的故事,缓缓在绿娥、白羽眼前铺开。

成为花魁后,每天都有许多人争抢着要见白梅。

多少人千金一掷,只为与她良宵共度。

蔺与同那时只是一个不得志的穷书生,除了模样还算周正,并没太多银钱。

因为白梅的房间窗口正对着街道,每天,他都会在无忧楼门口,远远地看白梅许久。

这么坚持了一个月后,那一天,天忽然下起大雨。

他没带伞,只能狼狈地用袖子遮遮脸。

谁知没过多会儿,头上居然撑起一把油纸伞。

“这是小姐让我给你送的伞。”

话说完,伞柄塞到他手里,送伞的人就跑了。笔趣阁z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