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良背着海杏走到临近校门的这条路上时，迎面碰上个相熟的人。　　赵浦大概在这等很久了，头发被风吹得稍稍分到一侧，年轻的面庞上携着与平日大不相同的复杂神色，这次他脸颊上的伤痕更多了，甚至连脖子和手背上都补着贴布。　　他皮夹克带起的风都是烟味。卫良想起来两年前刚认识时，赵浦才十七岁，烟就抽的特别凶。　　卫良当时进医院的男厕，就看见赵浦站在窗台跟前，脚边全是烟屁股，而一双稚嫩的眼就带着憎恶与不甘死死地盯着窗外。　　后来那些憎恨被海杏从他眼中拭去。　　直至两年后的近日，卫良能隐隐察觉到，赵浦的一些情绪又重回到两年前。　　　　“卫良，我能和海杏说两句话吗。”　　赵浦在别的男人面前从来不叫她姐什么的，卫良当然能察觉出他的心思。　　于是俩人缄默相对，卫良稍微叹口气，偏过头温柔地喊女生醒来：“海杏，海杏。”　　“…唔……抱歉，我又睡着了吗？”　　魏海杏在他背上缓缓睁开眼，她这些日子嗜睡的状况其实隐约有所好转，比起前段时间已经算减轻不少，是开始在适应妊娠状态了吗。　　“姐……”　　这边海杏刚被卫良放下来，便看到眼前小狗似的望着她的赵浦，海杏微地愣了下。　　“我在那边等你。”卫良摸了摸她脑袋，随后两手揣兜走去稍远些的书报亭，买了本杂志随手翻起来。　　　　“姐，之前那件事对不起。”　　海杏将视线从卫良身上转回来，就看到面前一米八几的大男孩郑重其事地在自己面前低下头去，深深地鞠了一躬。　　“当时有点…有点特殊情况。”　　紧跟着赵浦似乎不想就这个特殊情况谈太多，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道歉或解释，有些局促地站在那往裤线上搓着手。　　海杏看他到底还是一心理素质差的小孩，事情又过去了好些日子，她也不打算揪着个错误惩罚赵浦：“没事赵浦，我没放在心上。”　　“……”　　“噢对了。”随后海杏突然想起件更重要的事，忍不住想提醒一下赵浦：“…可能是我多事，但是赵浦，希望你不要和那方面的事有太多牵扯……那是伤天害理的东西。”　　海杏没具体说是什么，但赵浦已经清楚她的意思。　　“……我知道。”赵浦沉默了半晌后抬眼看她。　　海杏困倦未退，没察觉到他眼底灰蒙蒙的，便只当面前的年轻人是家犬而非野狼，温柔且无意识地冲他笑了下，　　赵浦呼吸一凝，强忍住去捕食兔子的冲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　　　　海杏回到寝室后一如既往面对李秀层出不穷的盘问，她基本是听着胖女孩聒噪的声音入睡的。睡前想着怀孕的事，想着杨树苗的死，顺便想想卫良提出交往的要求。　　魏海杏再出校门就是好些天之后了。　　也是这次外出，让她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是无意间走到杨树苗曾就职的派出所附近的。　　颇有些冥冥中自有天意的感觉，她在这碰见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海杏记忆力很好，一下子就想起这位在警局附近转悠的瘸腿老太太是她和杨树苗见面那天去派出所还手机的那位。　　“奶奶，您在这做什么？”海杏走上前去，她察觉到老太太的模样有些着急，又怕老年人耳背，特地放大了声音询问。　　“我啊，我在这等警察。”瘸腿老太眯着眼瞅她，拿拐杖探路的动作颤巍巍的，海杏见状连忙上去扶着，就听见她继续说道：“就那个在这上班的小杨啊，我今天又捡了只猫，在家放着呐……小杨可聪明了，甭管是什么，他次次都能找到失主。”　　海杏笑了下，看来树苗在她面前时的确有刻意藏着掖着，以至于有时显得特别废。　　她现在想到这些不觉得生气，她只希望如果时间能倒流，她绝不会在察觉到杨树苗眼线身份后选择开诚布公。　　杨树苗的事，终将是她心底永远的伤痕。　　　　“杨警官他…调职了。”　　“哎呀，他是不是被上头怪罪了呀？”老人家回忆起某事都喜欢仰着头，这位老太太也是如此：“我上个月来送手机，就听他跟我聊天，他说他犯错了，做了愧对警服的事。”　　“……”海杏抿着嘴巴低下头去。　　她想大概是出于某种原因让杨树苗选择助纣为虐，但他又保有强烈的自责感和压抑感，才会忍不住和相熟的老人家诉苦吧。　　　　……等等。　　海杏想到这时稍微怔住。　　如果他生前曾经对不设防的老人家讲过这件事，会不会也曾无意间透露过某些消息给这位瘸腿老太？　　　　“奶奶，他还有和您说什么吗？”魏海杏试探着去问，抱着渺茫的希望。　　“后来就没啦！他当时好像在找什么没找到，可慌了，一直念叨着‘完了完了’，‘不能是给她了吧’……”　　　　不能是给她了吧…是把什么东西给谁吗？　　当天去警局时杨树苗一副不慌不忙的状态，看样子是除了这起案件外还没接到其他报案。　　而送手机的老奶奶紧随自己之后进入警局，这期间出现在杨树苗身边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这里的她……　　指的是自己吗？　　海杏想到这里时，恍然有种在沉浮的深海之中捉到一丝光的感觉。　　她得顺着这抹微光游出海面，找到整个太阳。　　　　当天杨树苗给过自己的东西。　　给过……什么？　　　　……便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