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多数人在生活中呈现出来的状态,都是一对又一对的矛盾体。
朱墨就属于这样。
一直以来,有一种奇怪的想法,经常会来光顾朱墨的生活。这种想法,最初是源于一次坐火车的经历。
那次,火车在中南地区的一段山谷间穿行,车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峦,在朱墨的眼前与列车交错而行。朱墨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忽然,目之所及的地方,一座山包的半腰上,有一处看上去十几平米大小的平地,平地紧依山壁,开阔的一边,紧靠山坡。一条小路从这里引出,沿着山壁通往山下。
就在列车与那座山包相向而行,从进入朱墨视野到走出朱墨视野的几十秒里,朱墨看到那块空地上,有一个用一根根胳膊粗的木棍搭建的棚子,棚子的四面,有两面依着山壁,一面对着下山的小路,一面敞开着面对列车的方向。
那棚子看上去已有些年头,用于遮挡风雨的篷布已显得破旧不堪,被日夜侵蚀的边边角角被山风一吹,飘飘摇摇,像摆脱了束缚一般,随时准备抽身而去。
就是那几十秒的时间,朱墨还真真切切地看见棚子里面支着一张床铺,床铺上的铺盖凌乱无章,支撑棚子的立柱上勾挂着几个盛放物品的塑料袋,塑料袋看上去饱经风雨。床铺前不远的山坡边上,用泥巴沏成的炉灶上,一口黑铁锅隐约可辨。
在这几十秒钟的最后,朱墨的目光落在了床边坐着的一个老人身上,老人正低头侍弄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终于,那个棚子消失在朱墨的视野里,但那几十秒钟一闪而过的景象,却像一幅满是寂寥与闲适、苍凉与壮阔的山水写意画,定格在了朱墨的大脑记忆层里。
那种奇怪的想法,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朱墨的心里冒了出来:“其实,能住在这样的地方也挺好,简单随意,远离喧嚣,无世俗制约,无杂念侵扰,与大山为伴,只需温饱。”
也许正是心底里的这种无羁之念,尽管因为工作关系,社会上迎来送往场面上的那种排场,朱墨平时也见的不少,但回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她就变成了一个封闭在家庭里的人,只愿守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过着最普通家庭的最普通的简单生活,足矣。什么生活品质、情调品位之类的,的确很难从她的生活里找到印迹。
朱墨对自己的生活不讲究,但收拾起张智的穿戴来,可是格外用心。
婆婆和朱墨拉家常的时候,曾经两三次有意无意地对朱墨说:“丈夫前面走,带着妻子的手。”
刚开始,朱墨不懂婆婆这话的意思,张智就在一旁解释说:“咱妈的意思是说,我穿的好了,别人背后夸奖的是你。”
与朱墨不同,张智理想中的家庭生活场景,完全是另一种模样。
海东是开放发达的沿海大都市,张智在海东读了四年大学,生活方式颇受当地文化的影响。他也很是推崇这种生活方式。因此,在一些生活理念上,张智认为,朱墨每天就算是一路小跑,也缩小不了他眼中的那种差距。
每当吃过晚饭,只要是留在家里,张智就会给自己冲杯咖啡放在写字台上,然后摆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看书或查文献。
这时候,张智就很容易听到朱墨嘴里在嘀咕:“充什么大尾巴狼。”
“土包子。按说,冲咖啡这种事都是你们女人的分内活,老公一坐下,咖啡立刻就应该端上来了,都不该我自己动手。”张智回朱墨。
张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咖啡的,朱墨没有印象。嘀咕归嘀咕,每次当张智的速溶咖啡瓶里快要见底的时候,朱墨就马上把一瓶新的给买了回来。
“女主内,男主外。自古以来,都是女人把男人往台面上扶。”自己母亲的这句话,并无所指,可朱墨心里一直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