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章(1 / 1)锦衣卫貌美如花首页

顾沥一看到妙瑜来了,拧起两道浓眉,厉声喝道:“董妙瑜,你好毒的心!”    整个阴森的狱中遍布他的声音。    开口就是这一句话,好像把她做的事都查得水滴不漏。    妙瑜有些紧张,不仅是锦衣卫大人的逼问,光是这座牢狱的刑具摆在一旁,就足以令人胆颤。但她不是焦躁之人,定了定心神,疑惑的问答:“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妙瑜表现得很是冷静,却越发叫顾沥警惕。若换做一个平常人,早就被这仗势吓得战战兢兢,什么话儿都道出来了,她一个女子不但不慌张,口齿还很清楚。    顾沥微眯了眯眼,他可没忘记二爷的交代,今天得挖清楚她的底细才是了,于是阴着一张脸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瞧着妙瑜,“林绍棠的妻子李春桃,你可还记得?”    李春桃?    妙瑜听到这个名字极快的皱了下眉头,随后点了点头,“记得,我与她交好过一段时日,后来林绍棠出了事,林家府门不开,我想着要避避嫌没再去过,”说着又抬眼看他,清凌凌的目光令人心头微动,就听她关切道,“大人这般问,是知道了她的消息?”    顾沥在刀尖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吃素的,当下哪真信她这番话?顾沥一声冷笑,“你从未派人去你乡下祖母家,土方子的事只是个幌子,借此把掺了迷药的晚香玉给她。就连认识以来,你都不舍得将自家地址透露出去,防止她以后知道真相来报仇,我说的可对?”    “我的确给了她一包晚香玉,却是真心盼她早日怀孕,怎么会去害她?”妙瑜无辜的问道。她生得娇柔清婉,声音轻柔缓慢,又摇了摇头无奈道,“就算我要害她,也用不着这种下三流的法子,况且我更没有理由要害她,也从未想故意瞒着自己底细,大人不该只听片面之词。”    “你在撒谎,”顾沥扯了扯嘴角,不屑极了,“你哪里是想害她,从头至尾分明是针对林绍棠。”    他一语断定了,妙瑜眼睫微垂沉默起来,似乎被他喝得害怕了。这让顾沥瞧见了,心想道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心下不由得意起来,嘴上故作凶恶,喝她一声,“你可真是大胆!”    说罢,顾沥继而上前逼近她。    他还有一番话要一句句地逼问她,直到露出所有的破绽。    “大人说我害林绍棠,有什么证据?”妙瑜忽而抬头定定地看住他,顾沥愣了一愣,随即听她又问,“单凭我送给李春桃的晚香玉?晚香玉中的迷药未必是我放的,或许是林府下人趁李春桃不注意悄悄弄进去,又或许跟李春桃有关。”    “你——”    顾沥料不到她反嘴,一时说不得,骂不得,瞪着眼看她,妙瑜脸色如常,依旧是面生红霞,娇柔异常,她迎上顾沥的目光,四目相对之际,她口气无辜地问道:“情况有这么多,大人却都要揽到我身上,我不过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势单力薄,光靠一张嘴皮子能说明白什么?”    烛火噗嗤地跳着,妙瑜俏脸生晕,似惊似怯,犹如枝头梨花我见犹怜。    林绍棠的尸体停在他们旁边,白布揭到脸上,死不瞑目的样子真令人汗毛竖起。    天底下竟有这般刁滑歹毒的女子!    “好刁钻的嘴皮子!若非我早查清真相,还真被你绕进去了!”顾沥火冒三丈,但本身的职业修养令他又按捺下来,冷冷的揭开来,“你欲令林绍棠死,却苦于找不到办法,于是借他和李春桃的房事,在晚香玉中添加迷药,令他短短几日内血气涌动,心情惊乱,而你又打探到三日后他将与人会面,事关重大,决不能出岔子。”    他紧紧盯住妙瑜,“你料想他神情紧张,中途借故离去,一边先将他要见面的人绊住,一边又叫人送信,致使林绍棠见信色变,愈发慌张,而此时他又看到锦衣卫进富春楼,他更加以为是来抓自己的,迷药的作用在此刻发挥作用,促使他惊慌失措跳了楼。”    “大人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只是证据在何?”    顾沥冷冷打断她,“那封信便是证据,你千算万算独漏了一点,没将信销赃,最后从林绍棠的嘴中取了出来,上面独写了一个火字,这说明什么?说明是有人蓄意谋害他!”    “林绍棠既是商人,生意往来难免和人冲撞了利益,想害他的人有很多,大人为何如此肯定凶手是我?”    “你当北镇抚司是吃素的?”顾沥简直气极反笑,可笑她的毒辣又无知,态度便愈发冰冷讥讽,“林绍棠过去一没杀人抢劫,二没丧尽天良,就算有人想害他,也绝不会到谋取性命的地步。既然他是被害死的,又是这种歹毒手段,可见跟他有仇的是个女子,李春桃是他妻子爱他都来不及,就只剩下你这个莫名出现的女人。”    妙瑜不说话了。    顾沥以为她终于怕了,不觉动了恻隐之心,“你跟我说说,你到底跟林绍棠有什么仇什么怨,非得让他死得这样凄惨?”    妙瑜忽而挑眉,讥讽道:“你说他死得凄惨,他不过是坠楼死的,能有凌迟腰斩的痛苦?”    她露出这般脸色,好似真有天大的情仇。顾沥早早把她调查清楚了,董贤的二女儿,自幼养在深闺,哪有机会接触林绍棠这样的男人?    顾沥心下奇了,却不容她顶嘴,恼道:“你可知道在这座狱中死了多少人?”    这俨然是在威胁她。    妙瑜一点儿也不怕。    她若是怕了,也不会做害人这种事。    “这里是天下大名鼎鼎的诏狱,死的人能数的过来吗?”    “你——”    顾沥再次被她噎住。    妙瑜直视他的眼睛,态度淡淡定定,从从容容,甚至唇角微挑着笑意,就这样缓缓说了。    “大人若是让我数,那我也说说,这里关过三朝元老,武英殿大学士,龙子龙孙的师傅,死过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内阁六部翰林院的大小官员,其中有的是骨气铮铮的忠臣,有的是贪官污吏,死了也不足惜,要说相同的一点,那他们都是孩子的爹,家里的顶梁柱,你们在这里严刑拷打,肆意畅快,他们的妻儿老母便在家中惶惶终日,以泪洗面。”    她话音落地,顾沥已是脸色铁青,若说刚才还有几分不忍之心,现在无疑触到底线,掐着她脖子问:“你敢说这样的话,不要命了不成?”    “我本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妙瑜想起惨死狱中的董父,泪流下来,“只是可怜,可怜我的……”    她不敢多说,又抬头看向顾沥,脸上泪痕隐约,“你想杀就杀,我把我最值钱的东西给你了就是。”    她最值钱的便是自己的性命,他这一用力怕是要将她的骨头都捏碎,流的一滴泪似能将他手背敲碎,顾沥一时怔然,他慢慢松开手,“为什么说这些话?”    妙瑜却被他掐狠了,脖子酸痛,浑身泛起无力,一等他松手便不禁后跌,无意碰到刑,摸到一手黏腻发热的血,她微微心惊,又想起父亲的遭遇比这更难受,不由微微侧过脸。    顾沥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看过去,就见少女泛白的侧脸落在昏黄的烛影中,眼睫轻颤,正无声落泪。    当下他一怔。    心头似有什么猛猛然撞着,顾沥尚未回过神来,突然狭长的牢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焕武匆匆来了,目光一掠角落里的妙瑜,又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褚二爷叫你过去。”    他刻意压低了嗓子,牢房仍有回声,妙瑜听他说了声二爷,倏地触动心思,猛地朝他看去。    幽幽的烛火下,她目光黑得发亮,直探到人心底去。    那周焕武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生得英俊倜傥,本就偏爱女人柔香,如今站在这血淋淋的诏狱,当着上司顾沥的面,竟也能被妙瑜看得勾去了一半的魂儿,当下怔愣在原地。    心迷得窍窍间,正听妙瑜问道:“谁是二爷?”    且说顾沥正审问得好好的,猛然来了消息说要放人,这不是成了一撞有头无尾的官司?    原委还得从半个钟头前说起。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北镇抚司大门前。    夏崇撩袍踩着马夫的背下地,正见到锦衣卫指挥同知袁则安迎上来,笑着朝他道:“今儿刮了什么风,竟把咱们的司礼监大红人给请来了,可是皇上那有什么话要嘱咐下来?”    夏崇穿了一身水绿常服,衣领口绣着斑竹青叶,精神松懒,跟平常在宫中走动时不大一样,说话声也淡淡的,“今日来是为私事。”    袁则安又问:“那是夏大总管有事?”    他口中的夏大总管夏鸣重,任宫中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十二监中最得权势的一个人,连内阁学士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    既然夏崇出宫不为皇上,那就是为他的义父夏鸣重。    当太监的子孙根儿也没了,一辈子几乎老死在宫中,总不能为了自己。    “是我自己的私事,”夏崇何尝不知袁则安的心思,却是闭口不谈,只吩咐道,“带我去见你们家二爷。”    褚升听说夏崇来了,叫人看座倒茶,又端着花鸟青瓷茶盏,“去年的雨前茶,你凑活着喝吧。”    夏崇放下茶,开门见山道:“怀英,今日我来是有事相求。”    怀英是褚升的字,皇上亲自所赐,只有亲近人才会这样叫,夏崇素来待人亲切温和,褚升也不跟他打虚招,把茶搁在桌上,就道:“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既跟林绍棠有关又跟他无关,你是为董妙瑜而来,我猜的可对?”    夏崇与他不过见面片刻,却被他猜个正着,不由笑道:“知我者莫过怀英,只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穿便衣而来,说明没有皇上和夏公公的授意,可你又是直接来找我的,而且来得这么急,”褚升微微一笑,“显然长文你不想插手此事,想悄悄把人带走。”    长文是夏崇的字,一般在宫外用的多,褚升既然知道他是为私事而来,那就以私下的称呼亲切称之。    “我想把人带走,还得让你同意不是,”夏崇掀掀茶盖儿,热气腾腾,他俊目红唇,瞧着是个斯文性子,“不过你也别多想,我是宫里的人,要一个女孩子没用处,以前董家对我有过救命的恩情,我必须得还。”    褚升也不是感情用事之人,抓董家小姐,是为了给静王一个交代,顺便也掩盖高冲背地里的勾当儿。    如今夏崇开口要人,遮掩的理由没了,这事更难办。    “既是救命的恩情,那必须得还。只是你也知道,这事牵扯到胡闵身边的人,虽说只是个奴才,却把静王府招来了,这事弄不好朝堂又是一阵风雨,我为皇上着想也不能随便把人放了。”    闻言夏崇不以为然,“这事何须犯愁,对了,我听说林绍棠的妻子还被你关押着?”    褚升对上他的视线,挑眉道:“你的意思是?”    “你素来比我聪明,这事我就不用明说了,”夏崇缓缓一笑,谈些片刻方才起身,“这事就麻烦你了,我先去门口等着。”    窗面映着外边梅花红蕊,香气冷冽,却也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在这座诏狱里死了多少人。    把人送走以后褚升沉思了一会儿,夏崇素来为宫里办差事,从不搅和外面的纷争,今天破天荒来了北镇抚司,且说是不是瞒着夏鸣重,光这份心思就值得好好揣摩。    他当然不会傻到真信了夏崇报恩的说辞。    一个太监要救一个女人,这摆到台面上又多了份道不清的风流。    一时好奇引来,褚升动起念头,倒想见见这素未谋面的董家二小姐,是不是真长了一副堪比天仙的模样儿,竟能让没了子孙根的太监动起心思。    原来这位褚二爷从小便伴在皇帝皇后跟前,跟静王一度交好,后来皇后仙逝了,他又暗中和胡党勾结,偷偷卖了自己的师傅李阁老,这样一来虽和静王翻了脸面,但从此正式成为皇帝亲信,执掌起镇抚司。    由此可见他生性凉薄,不是重情重欲之人,除了早年在情爱这一事上跌过跟头,世间父子君臣友爱没什么能绊住他往上爬的脚步,却因这阴冷嬉笑的性子,不爱一般规矩的女子,倒是对那些阴狠毒辣,或许还有些血性的女子十分看重。    眼下他正对妙瑜起了念头,可惜面还没见到,这念头恰恰冒出来一截,竟瞧见周焕武站在门外眼神却往里头扫,不觉败兴,就冷冷哼了声,“进来!”    周焕武麻溜儿滚进来,“二爷有嘛吩咐?”    想着夏崇死守在门口要人,他的面子不得不给,褚升略微苦恼地揉了揉眉头,终是开口道:“叫顾沥把人放了。”    他突然说要放人了,周焕武心里嘀咕一声,但也没胆子问,“小的这就去办。”    掩门声一声响,人出去了。    望着窗外成熟透艳的梅花,却是没见到这女子的真容,褚升一时还有些怅然。    他自己不知道,真见了面就是一段五百年前的风流冤业,直把全部身家都托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