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1章(1 / 1)锦衣卫貌美如花首页

在大魏朝,纠察官员弹劾是常有的事,这次却情况有所不同。    原来朝廷中素来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弹劾一事起先是由职位不高的官员上奏陈明,随后意见相同的文官纷纷上奏,如雪片般聚集涌来,言辞也愈发激烈高昂,但也因此更具有震撼力,往往震动朝野,甚至牵连上位者,改变政局形式。    这个徐宝庆和别人不同,不仅独身一人上了奏本,事先更不告知任何人。    最令人震惊的不止于此。    这份奏本明着弹劾吏部官员尸位素餐,暗中却指责胡家父子把控六部,做了这贪污局中的幕后操控人。徐宝庆敢将父子二人揪出来,凭一己之力撼动朝野,这份胆量和野心很是少见。    皇上有意纵容胡家,有时候胡党闹得凶了,只要不触到底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徐宝庆偏偏把这事闹到台面上来,让朝廷难堪,也拂了他这个天子的脸面,也难怪皇上恼了。    早朝散后,褚升去了宫中的道观。    皇上盘腿坐在绣有龙凤金爪的大蒲团上,四周架起白烟似的纱幔,一股股的风顺着殿门吹进来,纱幔飘扬,也一同拂动了天子的宽袖大袍。    当今圣上年轻时是个美男子,身长八尺,龙章凤姿,那时候先帝未崩,他作为藩王远处封地,靠近了鲜卑一族,一日去打猎,深山高林中偶遇了一位鲜卑女子。    这位女子就是后来的元皇后。    她比皇上小了两三岁,却是十分明艳动人,倾国倾城,二人一见钟情,不久她便抛弃在鲜卑高贵的地位,入王府当了王妃,等先帝驾崩,又跟着夫君路京师,接受万国来朝,文官祝贺,成了这大魏朝最具美姿的皇后。    后来皇上又遇见另外一位美人,则又是另一段浪漫传奇,直到现在民间仍有传闻称,皇上沉迷道术,懒理朝政,是因为后来美人的仙逝,伤心过度才想着要升天,死后长生相聚。    世人对于帝后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却从来很少提及。    殿中弥漫着一股沉沉的香味,夏老公公拨弄香炉中的盘香,见褚升进了殿,和蔼地笑道:“褚大人。”    褚升瞥一眼里头,皇上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长须长眉,岿然不动,只有双袖猎猎吹动,声张着一点响动,“怎么不见夏崇?”    夏老公公说道:“他这孩子图清静去了。”    褚升挑了挑眉头,低声道:“皇上这是怎么一副情况?”    夏老公公放轻声音,“尽是朝中不省心的事,让皇上知道了,这两日动起肝火要坏身子,可盼到大人来了。”    锦衣卫搜集消息的速度无人能及,褚升早已了解贪污案的来龙去脉,面上只作不知,笑道:“我倒是想知道有什么事竟能把皇上难倒。”    却从帷幔中传来一道沉缓的声音,“你们二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子,是有什么好事非背着朕说?”    夏老公公托着刚绞干净的白巾,上前笑道:“皇上,您瞧着谁来了?”    皇上嗯了声才睁开眼来,接过夏老公公手里的白巾反复擦拭双掌,眼瞧着面前的褚升,“听着你声音不大对劲,昨夜又跟着胡闵乱闹去了?”    没什么能逃得过皇上的眼皮子,褚升微笑着不语,眉眼乖顺。皇上说道:“你也是个大人了,如今还掌管镇抚司,连东厂都被你掌去了半分职,朕也不好说你。你说着吧,今天进宫来是为了何事?”    褚升闻言笑道:“皇上英明,您瞧着我精神不振,眼下实在办不了差,这不来向您讨休息来了。”    前脚出了徐宝庆弹劾吏部和胡党,后脚他这个镇抚司指挥使要罢工,哪有这般凑巧?    瞧着他一身飞鱼服,眉目深邃出彩,难免当他还是个淘气孩子,皇上忽然问了句,“朕想想,你今年二十有四了?”    实际是二十五,褚升嘴里笑道:“皇上英明。”    皇上沉吟道:“你是朕的左膀右臂,一日都少不了你,不过这些年你为朕办事也操心够了。”又说道,“阿升,确实,你该休息了。这样吧,朕允你三日。”    褚升大喜,忙跪在地上磕头,“谢皇上隆恩。”    “起来起来,在朕面前就不必拘这个礼了。”    皇上坐在蒲团上往后一仰,顺势靠倒在腰后的软垫子上,宽大的双袖呈现开来,露出一副仙鹤双飞图案。    褚升垂首站在皇上跟前,又渐渐这一对双鹤吸引住了,直盯盯地发着愣。    因着他低头的姿势,皇上一时不曾察觉,忽然感慨起来。    “民间按照你这个岁数,足以做三四个孩子的爹了,朕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也总不能连这点随了朕,传出去,不是叫外头那群言官朕灭人欲。”又微微自嘲道,“朕修道数年,可心里还是念着一点人间烟火味的。”    提及这方面,皇上话中和神态都流露出一丝落寞的意味来,但在脸上稍纵即逝,又抬眼瞧了瞧褚升,觉着他神情恹恹的,单自己说话也没劲,才打发褚升下去。    出宫途中,夏老公公送褚升出宫,褚升微笑道:“求您告诉我,夏崇去哪里图清静了?正巧我得了空,闲来无事去会会他。”    夏老公公道:“就在褚大人静修的金鸣寺中,得了皇帝旨意,去了已有一两日,和戒空大师切磋棋艺,参参禅意,修养佛意,回来也好给皇上解解闷。”    好端端的怎么去做什么?褚升面上不动声色,又忽听前方有动静,抬眼一看,一位高大黑面的文官匆匆而来,可不就是一封奏疏震动朝野的徐宝庆。    这么早进宫来,可不是单纯来找骂的,褚升心下思忖一番,转眼笑吟吟迎上去,“我当是谁,原来是徐大人,形色这般匆促,所为何事?”    徐宝庆被他拦下面色不豫,口中冷冷道:“与褚大人无关的事。”    碰了一鼻子灰,褚升挑眉一笑:“徐大人早上是吃了一罐子辣椒,还是一串鞭炮,嘴里这般呛人?”却是话越说越冷,到最后已是面无表情,“在我这里能忍忍,到了皇上跟前别还是这副迂腐性子,大清早上搅了皇上的兴致!”    徐宝庆双目如电猛地盯住他,褚升迎上他的目光,又缓缓笑了,“这也是我的一腔肺腑之言,徐大人听进去一两个字也够了。”说罢扬长而去。    徐宝庆一口冷气咽不下,又在夏老公公面上不可发脾气,勉强一笑道:“让您见笑了。”    “老奴有啥笑话的,只是你们二位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可别伤了和气才是。”    徐宝庆脸色有些僵硬,淡淡应下了。    褚升在宫外看到了顾沥,“皇上准了我三日的假,你也跟着别去镇抚司了。”    “二爷?”    “吏部贪污这案子不好惹,咱们能避就避,全丢给袁则安去处理,反正他正缺个上位的机会。”    顾沥问道:“这节骨眼上咱们避开这事,皇上心里头就不会想什么?”    “你都能明白这是一桩烂摊子,皇上能不明白?”褚升嗤的一笑,“我伺候皇上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偷懒这一会儿,他也会谅解。再者,天下人都知道我跟胡家交好,再掺和这事惹得一身黑,我总要避避嫌。”    顾沥陷入沉思,“说来奇怪,徐宝庆弹劾的罪证从哪里得来?”    徐宝庆这事从昨天一发出来就闹得沸沸扬扬,锦衣卫立刻调查清楚他的底细,此人性子乖戾,对静王崇拜至极,却从不攀附清流,数年间独来独往,几乎可以说没有一点背景,手里怎么会握有这么庞大的证据?    再者,他明明记得,全都在褚府的书房烧个精光。    今日这天色阴沉沉,灰暗的光线落进他眼眸里,目光明灭闪动不过瞬息间,褚升问道:“你是怀疑我?”    顾沥料不到二爷这样想,知道他是当真了,忙道:“属下不敢。”    “好了,我不过是说笑的,你何必当真了。”褚升笑了笑,又望着昏晦的天色,“眼下既得了这闲功夫,正好去金鸣寺接人。”    话罢,二人各挑了两匹高头枣红色大马,行在街心闹市威威风风出城去了。    ……    且说这一日,也正是董家刚撤了禁闭。    陈氏知道自己两个女儿闷久了,趁这春暖桃红的日子,带三姐妹去一趟城外的金鸣寺,把这几月来的晦气都通通洗去。    路上,董妙春掀帘子看春景,笑盈盈道:“今儿天气真好,这还是春天刚刚开个头,若到了夏日里,就不能这样恣意出来玩了。”    妙瑜闻言一笑,“这有何担忧的,以后姐姐嫁给了表哥,表哥还不是什么都依着你。”    “净在胡说,再这样我可恼了!”董妙春红了脸嗔道。    妙瑜笑,“我说的都是实话。”    董妙春作势捂住她的嘴,妙瑜笑着握住她的手,“先前的话都是我胡说的,金鸣寺快到了,我就不跟姐姐打趣了。”    董妙如挨着陈氏坐,就见她俩亲亲热热,反倒把自己冷落在了一边,心中不觉泛起一股酸意,主动挤到两个人中间,“你们再嘀嘀咕咕什么呢?”    妙瑜却转过了眼,看马车外的景致。    董妙如不禁一块跟着看去。    踏青道上,嫩柳初发,人流如织,几位骑马的公子并驾聊天,个个俊俏挺拔,扎在人堆里很是惹眼。    董妙如痴痴地望着,又想起什么,怔怔地坐回去,陈氏见她刚探出头一会儿,脸颊红了,替她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董妙如难得安静地偎在陈氏身边,眼神却往四下里扫过,隔着帘幕,她望不见车厢外的杨蛮,心却遗落在了他那儿。    顷刻到了金鸣寺山下。    妙瑜最后才下马车,正落脚在石头上,身子便歪了歪,杨蛮立马将她扶住,“小心了。”    妙瑜站稳了,见陈氏和姐妹都在前面走着,便将手抽出来,垂首到了声谢。    金鸣寺落在金鸣山上,寺庙周围桃林遍布,放目望去一片层层叠叠的绯红,云蒸霞蔚,宛若跌入浪漫的仙境。    姐妹三人在佛祖跟前拜过后,已是到正午时分,便随陈氏子寺中吃了斋饭,随后闲来无事,又到桃林赏玩去了。    下午林中刮起了花信风,一阵阵的吹,吹到女儿家的脸上,便是一张张红艳的檀脸。    一处偏僻幽静的亭内,夏崇与戒空对坐博弈,一盘罢了,谈笑片刻,亭外忽然有了动静,原来是有香客误入此处,被他的小厮拦在亭外。    夏崇本是不注意的,却听那香客说话声柔柔的,“是我打扰了,我这就离去。”    是位女香客的声音。    亭外她说罢,夏崇与戒相道:“失陪了,大师。”随后他起身来到亭外,小厮上前来禀报刚才的情况,只道是有一位姿色甚好的女香客。    目光往四下掠过,并无人影,夏崇口中淡淡道:“她往何处去了?”    小厮心中纳闷,嘴上道:“正往东边去了。”    夏崇连忙往东边寻去,没几步便见眼前有道清瘦袅娜的身影,两三步并作一步,很快他来到她身后,却是一阵花信风起了,地上泛着碎乱的桃花,还有几瓣吹到她肩头,鬓发上,花映着青丝,仿佛连他的眼都被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