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1章(1 / 1)锦衣卫貌美如花首页

次日醒来,褚升头疼欲裂,醉眼婆娑,大早上还要去值班,领着一群校尉列侍奉天门下纠正百官礼仪,每个经过的朝臣见了他无不寒暄打招呼。    轮到了静王,他眼中仿佛没褚升这个人,直接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奉天门,上朝见皇上去了。    对于这一幕,褚升早已习以为常。    后面跟着的朝臣何尝看不出褚升宿醉未醒,穿戴懒散,更别提这懒怠的精神儿,暗暗盼着他到了皇上跟前也是这副模样,最后让皇上治他一个御前失仪的罪。    褚升哪能让皇上瞧见自己这副荒唐模样儿,上早朝前一刻就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一身香色飞鱼服,胸口背面尽是五彩云纹,蟒形飞鱼,穿在他身上越发挺拔,极具威严。    大魏朝赐服纹样最高级别为蟒,其次才是飞鱼。皇上早赏过他一身蟒服,褚升哪敢每天都传出来招摇过市,除了赐蟒服的第二天早朝穿过,往后放在衣柜中落灰了。    却不想他这难得一回的低调还是惹来了众议,道他暗暗抗旨不尊,有忤逆之心,不免惊动了皇上。    私下里皇上曾笑说起这事,褚升回道:“皇上赏赐过臣许多东西,唯独这身蟒服分量最沉,臣深感皇上信任,又怕弄脏了或勾丝划破了,负了皇上这番情谊,便奉在大堂上,每日以佛尘扫拂,虔诚三拜,唯有这样才觉得不服皇上恩赐。”    这话说出来难免觉得正经又好笑,偏生褚升用一副笑说的口吻说出来,皇上一时无奈,不禁失笑,“还是小时候的性子。”    皇上看着褚升长大。    多年前宫中出过火灾,当时一个叫褚卫武的侍卫跑进火场,将奄奄一息的皇上背了出来。    后来褚卫武病故,皇上把这份旧情投到他儿子褚升身上,几乎视如亲儿,不仅吃穿用度上和唯一的皇嗣静王相等,到了年纪,又让褚升跟着静王一块读书。    前首辅李延寿是当时二人的老师,学问深究,一板一眼,褚升年少时性子跳脱,常惹得李老生气,花白胡子翘的老高。    每回遇到这种情况,褚升怕李师傅告到皇上跟前,私下撺掇静王一起去央求元皇后。    元皇后性格刚直,光明磊落,但又十分护短,只要她一站出来笑盈盈地替褚升来陪不是,李老再大的气也都摇头一笑过去了。    现在皇上渐渐老了,对往昔旧事愈发怀念,甚至偶尔还会提起已逝多年的元皇后。    早朝惯例皇上不露面,文武百官却要等到夏老公公出现,代皇上把旨意宣了这才完事。    散朝后,褚升去了道观,正巧赶上一个文人气重的御史不长眼色,因家中跟娘子吵架,被踩破了官帽,怒气冲冲跑到道观里向皇上告状。    皇上刚吃了丹药宽袖大袍,双目迷离,不惑之年神采仍是奕奕有神,淡淡笑道:“卿需忍耐,昔日皇后在世上时性格刚烈,不时有些疲惫,与朕一言不合,平天冠打得粉碎。相比较而言,你的纱帽算什么?”    不小心探得帝后秘事,御史既惊又怕。    褚升深知皇上脾气,又是在场,知道皇上回过神来定要治罪,连忙打发了他。    不久皇上思绪清醒,“你们都退下吧。”    褚升行礼告退。    他走后,皇上盯着香炉上的祥云花纹,一份柔情渐渐升起,致使心思恍惚,“前儿个御花园的牡丹开了,明淑说了几回,你去摘几枝新鲜的,朕亲自送去。”    明淑是元皇后的闺名。    夏老公公起初狐疑,倏地心头一惊,微笑道:“前儿静王进了一趟宫,也闻见御花园的香儿,特地叫人采几枝回府,知道王妃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皇上困惑,“静王是何人?”又倏尔拧眉,脸上荡起一股戾气,“青王尚未白屏,又起来一个静王,天底下的宗亲藩王都想来反朕不成?”    夏老公公伏首在地,脚底已起了一阵寒气。    皇上这是魔怔了。    ……    褚升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胡闵。    胡闵待他颇为热切寒暄了一阵子,没说几句又抱怨道,“王永一这案子上,徐宝庆就不该保,留他迟早是个祸害,瞧瞧他现做这风光样子!”    褚升道:“皇上做的决定谁能干预的了?”    一听这话胡闵挑挑眉毛,“皇上皇上,你眼里除了天家主子,就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胡闵素来嚣张惯了,说话哪管地方,再说了全京城的消息都是通过北镇抚司传到皇上耳边,若没褚升示意,也没人有这胆子传出去。    褚升道:“食君俸禄,忠君之事,况且我父母早逝,皇上便是我的衣食父母,不听他的听谁?”    胡闵笑骂,“去你娘的,就知道你心里没我这个兄弟,哪天等你娶了媳妇儿,让她干吃皇上的醋吧。”    褚升忽然想起妙瑜睡呼呼的憨样儿,于是笑道:“快了!”    胡闵立马八卦问了句,“呦,这是有情况?哪家姑娘?”    褚升微笑不语。    真要跟他说了,扭头把人家祖宗十八代老底掀翻,说不定相中了,笑嘻嘻先下手为强。    对于胡闵这种惯有的伎俩儿,褚升还真看不惯。    正巧一群官员三五走来,见到褚升和胡闵二人客气打声招呼,唯独徐宝庆一见到褚升,双目射出憎恶的目光。    说曹操曹操就到,胡闵一瞧见徐宝庆,嘴角竖起三根笑纹,笑得可谓阴恻恻,“这不是最近大出风头的徐大人,真是见面不如闻名,长得真是相貌堂堂,仪气威武。”    这话无疑讥讽徐宝庆生得腰粗膀圆,面部黧黑,浑然没有印象里文人清瘦风雅的形象。若不是出了王永一这案,恐怕他永远入不了皇上的眼。    徐宝庆冷冷一笑,“胡大人看小人是清白的,小人看胡大人却是糊涂得紧。”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错,可细细一回味,胡闵立马指着他鼻尖叫道:“姓徐的,你竟敢将我和小人指为一丘之貉,你好大的胆子!”    □□味一下子爆发。    “我再大的胆子也是皇上给的。”    竟把皇上搬出来了,胡闵一听更冒火,“那敢情好啊,咱现在就到皇上跟前理论去,看谁有理了!”说着拽住对方官服,一点儿也不客气。    众位官员纷纷上来劝架,但也不敢真拉人,都是做做样子。    徐宝庆也不弱,一手捏起胡闵脖子间的朝珠,作势要扯下来。    胡闵挑眉而怒,“你敢?!”    徐宝庆手上不动,鼻间冷冷哼道:“若是胡大人将我身上这袍子扯烂了,我也自当回敬。”    “你你好样的啊!”胡闵活了大半辈子几乎在京城里横着走,还是头回遇上这么一位呛主子,既恼怒又刺激,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说着就要扯烂他的官袍,众人不知其中谁叫了声,“静王来了!”    紧跟着,“胡阁老也来了!”    胡闵胆立马蔫了,一见徐宝庆目光如电,瞬间火又冒上来,“还不快放手!”    “胡大人先放。”    “你先放!”    “胡大人身份尊贵,自然凡事以你为先。”    胡闵恼了。    褚升走到二人跟前,“好了,犯得着为小事冒火?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嫌难堪?”又给胡闵递眼色,压声问,“想让你爹瞧见你这样?”    胡闵瞧了一眼徐宝庆,气哼哼的撒开手。    这时徐宝庆远远看到静王来了,扬声喊道:“静王殿下!”竟情不自禁跪下来行礼,身后一帮清流也随之跪下来。    在场除了胡闵以外还有一人没跪下。褚升朝他们二人微微一笑,“静王,阁老。”    静王微微颔首,目光波澜不惊地从他俊美的脸庞上掠过,又看向一旁的徐宝庆,上前扶他起来,口中笑道:“这又不是正式场合,无需行此多礼。”    徐宝庆起来了,他身后的官员也纷纷起来,胡闵在胡阁老跟前一副老实巴交样儿,自然不敢再闹事了,一场短暂的闹剧就此落下帷幕,随后众人散去,褚升先回了北镇抚司。    昨夜的酒喝得太醉了,到这会儿太阳穴仍隐隐发胀,袁则安细心如尘,知道他回来了,立马收拾手头上的犯人,亲自端了醒酒茶过来。    褚升没伸手去接,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消息倒是灵通,一夜功夫就知道我醉了,可是一个人的本事决不能太过了,就如这碗醒酒茶太浓,喝下去反倒把自己呛着,这又是何苦呢?”    袁则安立马道:“二爷若是嫌这茶太浓了,我这就去再煮一碗清淡的。”    褚升笑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再说了我也不是矫情之人。”说着就将袁则安手中的醒酒茶接过了,不缓不慢地尝了几口,袁则安看在眼里知道这关算是过了。    这时褚升又开口道:“前阵子我因病不在镇抚司看着,出了王永一这样大的案子,倒是为难你了。”    难得夸起人来,袁则安不由笑道:“这是属下的职责。”    “我话还没说完,”褚升又打住他的话,“兵家常说先礼后兵,我刚夸过了你,现在就来说说你了,你跟着我这些年,既看过我杀过内阁大学士,又捉过封疆大吏,也该长长记性了,别一有大事就往我府上跑,要知道,我也不是四通八达的神人,往后再有事直接去禀报顾沥一声,他可比你长记性多了。”    袁则安勉强一笑,“二爷教训的是,属下以后定以为戒,若再犯全凭二爷处置。”    褚升听他这么说又笑了,“瞧你把话说的,我也只是提点一下你,顶多算作骂,你犯得着这样跟我说话?”说到后来隐隐有生出一股戾气。    袁则安实在揣摩不了他的心思,既气既恨,无可奈何,只得撇去油滑的一套,老老实实应了。    没过多久,顾沥进来了,笑着道:“二爷您对姓袁这厮说了什么话,竟叫他脸都泛青了。”    连这会儿都憋不住,褚升嗤笑,“管他做什么?”说着又问起他来,“你有何事?”    “二爷您昨晚喝醉了,看来说过什么都忘了。”昨晚上褚升醉中说是要让他去找一味静心凝神的焚香,顾沥不敢耽搁,大早上就去了全京城最好的店,光这一下就花去半年的俸禄。    褚升拿起了东西,又忽然起身,顾沥讶然看他一眼。    褚升知道自己心急了,却并不过多解释,只吩咐道:“你在镇抚司镇着,我回府歇着去了。”    说罢换好常服出门。    街上遇见个少女跪在街旁卖身葬父,褚升认出她,是以前常去的包子摊老板的女儿小红,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胖憨可爱,见到他笑盈盈喊一声哥哥,嘴巴也甜倒也讨几分喜欢。    眼下跪在角落里,双目红肿,浑身素缟,头顶戴着一朵素白的绢花,随着哭泣一颤一颤。    褚升把人赶跑了,道:“怎么回事?”    女孩儿见了他痛喊一声哥哥,立马扑上来,“俺爹去了,家里揭不开锅,俺哥在外面赌钱欠了一屁股债,没法还,说是要把我卖到胡同里,”她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哥哥,我不要陪人睡觉,你行行好把我买了,就算当个丫鬟也总还有活路可走。”    褚升不喜与人这般亲近,当下拂开她,只问道:“你哥欠了多少银子?”    小红怯怯看了他一眼,拧着衣角不好意思说:“一百两银子。”    “这块玉佩你拿着,”褚升想也不想就把腰间的玉佩接下来,递到女孩儿手里,“当了不止有一百两,多余的你自个儿收起来,多个心眼不是坏事。”    小红立马朝他磕起响头,“大恩人,我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把你伺候舒服了。”    这话从她嘴里说话来有些怪异,褚升胡乱擦了几把她脸上的泪,拿她当自个儿的妹妹才说,“好了,你也别哭了,好好的一张脸哭成了什么样子?”又道,“我身边多得是丫鬟,不缺你一个,你自个儿现在就收拾收拾回家去。”    一听不要她卖身了,小红感极而泣,又要跪下磕头,褚升脸色一沉,她却不敢了,怯怯地抹了把眼泪,高兴笑道:“谢谢哥!”    看着她远去了,褚升才收回目光,随后来到董府,绕到后门越过墙。    一路上他谨慎小心,无人发现他,但还是察觉到了比往日要冷清许多。    天气晴朗,空气中尽是淡淡的花粉香味,闻着不重,却也知道是女儿家的闺房,显然带有一股柔情和缓的气息。    屋门正敞开着,他隐在树下,正见对面屋檐一片浓阴,窗子口阴凉凉的,正坐着位明眸皓齿的美人儿。    可不就是好几日未见的妙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