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方便说的,郝嘉明想,但他更希望话是从许湄口中说出来的。姑姑没等到郝嘉明的回答,便匆忙去了店里。 郝嘉明继续制作手工橙汁,待一切做完后,他又去烧开水。这样的场景令他对未来生出一丝期望,好似他与许湄也会有这天。 许湄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太阳透过帘子照在地板上,像铺了层金色的地毯,她在心底想好与郝嘉明见面应说的话,这才走出房间。 院里空无一人,许湄走到姑姑门口,轻扣门,无人应。却听见对面房间有声音传来,再接着郝嘉明穿着脱鞋出来,他见到她,开口道:“醒了?” 许湄把方才打的腹语全忘了,用力点了点头道:“嗯!刚醒。” 他问:“头会不会痛?” 她又点头,“一点点。” 他径直朝厨房走去,将做好的橙汁拿出来交给她,“喝了这个会好很多。” 她接过橙汁,一口饮尽,而后才反应过来,家中并没有榨汁机。她问:“你怎样做的?可以教我吗?” 他颇为傲娇地说:“山人自有妙计,此计绝不外传。” “小气……”她抱怨。 他亦是笑笑,没说话。 许湄洗漱完毕,才想起姑姑来,她指着身后的房间,“你知道我姑姑去哪里了吗?” 郝嘉明哦了声,“你姑姑去药店了。” “知道了。”许湄说。 姑姑院里花草种的不多,但是草药却不少,前些天一直下雨,只能将草药搬回房间。今天天气不错,许湄觉得该把这些草药搬出来晒晒太阳。有了这个想法,再从房间出来,她系上干活用的围裙。 许湄望着一院的草药,弯腰便开始干活。此时许湄不知道,郝嘉明在窗户背后注视着她。 许湄将草药挪的差不多,郝嘉明才露面,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许湄用袖子擦脸上的汗,笑道:“把这些搬完,我再换件衣服就可以。” “那你快点。” 许湄没好气地说:“知道了。”她不禁想,这人怎么跟催命似的,出去也不急一时半会儿。 郝嘉明自顾着泡了壶茶,茶叶是他托人从信阳带的毛尖,算不上顶尖的茶叶,却也比一般外面卖的好许多。他刚泡好茶,抬头看到许湄拍打身上的灰尘,“要不要喝茶?” 许湄听到声音回头,“什么茶?” “信阳毛尖。” “谢了。”她说着摘下几朵茉莉花苞放入杯中,“先洗茶,我去换衣服。” 郝嘉明应了句行,顺着她的意思为她沏茶。水注入杯中,七分茶香三分水香,融在一起成就了茉莉花茶。水是许绮岚前几天养的水,走时特意交代郝嘉明,说是如果喝橙汁不管用的话,泡茶解酒也是可行的。 许湄换好干净的衣裳出来,走向郝嘉明为她泡的茶,端起笑了笑。她每次喝完酒醒来,身体里的水分总会被蒸发干净,她喝光了整杯水,“走吧!郝嘉明。” 姑姑的话在郝嘉明耳边回响:“我们家阿湄是个比较讲究的孩子,喝茶吃饭都一点都不将就。”现在看来,是讲究还是将就?他嘴边露出若有若无的笑。 许湄说:“今天我准备做一个称职的导游,带你看完我们庐市的景色。”末了她又补了句,“今天包吃包住包导游费。” 郝嘉明拉上大门,等许湄上锁,他打趣道:“这么好?” 许湄道:“今天我心情好,便宜你了。” “那明天呢?”他希望她每天都是这样。 “明天?”她疑问,“明天谁知道会怎样呢?” 她说话时有淡淡地茉莉香气,他想靠近却不敢越雷池半步。她穿着简单的棉麻衬衫黑色裙子,脚上是一双白色布鞋,和他在列车上见到的她判若两人。 列车上的她给他的感觉是,知世故而不世故;此刻她给他的感受是,天真烂漫的女孩。 许湄在前边带路,边走边为他介绍庐市风土人情,他却只听进几个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不知。 许湄发现郝嘉明的迟钝,怀疑自己讲过的某句话影响他,她轻声唤了句:“嘉明……” 郝嘉明嗯了声,“到地方了吗?” 她指着站牌说:“需坐车十分钟。” 几分钟后,车缓缓进站,许湄率先上车,郝嘉明紧随其后。车上人不多,两人轻而易举的找到位置坐下,就是位子离得有点远。 郝嘉明起身同许湄身边的女孩换座,女孩满脸不愿意。他好说歹说,女孩才不情愿的说:“那好吧!” 许湄暼了眼他,说:“和我坐一起能开花?” “不能,”郝嘉明挨着她坐下,明面上不能开花,但心里可以开花。 “那你还非要和我坐一起。” “我怕生。” 他说的一本正经。正经的让许湄忘了是谁在列车上帮她,又是谁将高烧的她送到医院。 后排的人窃窃私语,说话内容郝嘉明听不懂,却余光发现许湄脸色铁青,他侧头小声问她:“他们在说什么?” 她愣了愣,随即说道:“都是些闲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郝嘉明便不再多问。许湄见他挺知趣,冲他笑了笑。不知怎的,她这一笑,让他想起《大话西游》里某个画面,倾国倾城倾天下,随天下倾倒还有他的心。 他突然不想回了,想在这里与她百年梦。 公车提醒到站,郝嘉明没有起身,情急之下许湄用庐市话说:“麻烦等一下,我要下车。” 郝嘉明也用普通话说:“不好意思,请稍等片刻。” 司机埋怨道:“下车不提前向门口走。”埋怨归埋怨,后门打开了。 许湄下车前对司机道了谢,然后朝目的地走去,郝嘉明在后面喊:“阿湄你走慢点,你腿上有伤。” 他不提伤还好,一提她来了脾气,她扭头说:“你能不能快点。” 郝嘉明不明白出门前好端端的人,怎么这会和小爆椒似的,他看到她腿上的伤口裂开,大步走到她面前,拦住她去路。 许湄觉得不可能通过他设置的人体障碍。这些年,她早已学会审时度势,嬉笑道:“都多大人了,还要玩老鹰做小鸡?” “你想玩改天陪你玩,”他说着抓起她的胳膊,“腿出血了,我帮你处理下。” 许湄没来得及拒绝,也不敢拒绝。他的语气像当年军训时,教官下的命令,她无法拒绝。 郝嘉明来的一处商店,买了矿泉水和卫生纸,许湄则被他安顿在门口的凳子上。他半蹲在她跟前,用水将卫生纸打湿,擦拭之前,他抬头看她,“可能有点疼。” 许湄说:“我知道。” “要不要我买糖给你吃?” “……” “像彩虹那样的棒棒糖,我见很多女孩都喜欢吃。”他没得到她回应,又继续说,“我知道你减肥,不过我查过它的热量,不会长胖。” 许湄说:“嘉明,你从哪里学这些哄女孩子开心的办法?” “上学那会看尚格就是这样哄女孩的,”郝嘉明拧上矿泉水瓶盖,“好了,待会走路脚步慢点。” 许湄没感觉到疼,只听到他说好了。她低头去看他,他剩下的卫生纸和水装进袋子里,他察觉到她的目光,突如其来的说了句:“对不起……” 郝嘉明自责昨晚没有照顾好她,才使得她腿受了伤,而许湄以为他明白了车上后座人说的话。 许湄当时庆幸郝嘉明听不懂方言,避免了这场尴尬,可他说“对不起”又是怎么回事?这分明与他无关。 郝嘉明扶她起来,一再叮咛慢点走,她再三保证,他才松开她。走了没多远,郝嘉明就会问她:“要不要休息?” “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我休息了三次。” 郝嘉明:“……”关心则乱。 等真正休息了,郝嘉明又为她买水果买茶,许湄有种错觉,她是个游客,他倒像个归人。 两人面对面坐着,前边戏台有人唱戏,唱的是京剧《梨花颂》,那人明显是模仿梅葆玖先生唱:此生只为一人去…… 许湄手指在桌上敲着拍子,闭上眼睛摇头晃脑。 郝嘉明也在听戏,他刚听过许湄唱昆曲,没料到她也能唱京剧。 他问:“你在上海还有空学京剧?” “从前有个客户是北京人,为了投其所好,临时抱佛脚,学了几天而已。”她依旧闭着眼,“就这么几招,接下来就该没猴耍了。” 又过了会,台上的戏换成了《长生殿》,许湄不禁想,今天的戏是杨贵妃与唐玄宗专场吗?然而再细想,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郝嘉明看着手机屏幕说:“阿湄,网上说这附近有家点心做的不错,我买几个给你尝。” 许湄心头一紧,“我和你一起去。” “你先坐着,我三五分钟就回来。” “嘉明……” 他回过头:“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