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蔚然是在圣诞节的前夕回苏城的，他来学校接许悠时，她们班里还在上最后一节自习课。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说外面走廊上站了个特别帅的男生。许悠转头向窗外看去，刚好对上那双明澈的眼眸，他微一挑眉，轻轻朝她笑了。　　　　她心里突突地跳起来，脸颊也变得又红又烫。下课铃一响她就迫不及待地冲出去，扑进他的怀里。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揉了揉她够到他胸口的脑袋，含笑说：“长高很多了。”　　　　“你要来怎么不说？”　　　　“怕说了让你等，上次你等得不高兴。——放学了吗？”　　　　“放了，最后一节上完了。”　　　　“那去拿书包。”他轻轻抚着她的背说。　　　　她答应着松开他，要他进去等待。短暂的时间里先后有七八个同学问他是谁，许悠答是她的亲哥，他们就以一种惊羡的目光感叹着走开了，还有人不停地夸赞，说“长得真好看”。　　　　他眼睛定定地盯着许悠，浅抿着唇没有说话。等她收拾好，他单手把她的小书包背到肩上，带她下楼。走到二楼拐角的时候，一个女孩追过来拉住了她，许悠凭印象记得她叫阮姝。　　　　“……你的物理卷子拿到了吧？”阮姝的语气有些局促，她的脸因为刚才的小跑微微发红，“——以后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许悠呆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地点头。　　　　阮姝是她们班上的物理课代表，成绩优秀，长得还算漂亮。她家境很好，父亲是苏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每天有专车接她，她也有些傲气，从开学以来，她就没有主动和许悠说过一句话。　　　　今天是第一次。　　　　“她有我，没必要问你。”许蔚然的语气明显不耐，他把许悠揽到身前，轻声说：“走吧。”　　　　阮姝的神情有些尴尬，她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抓着许悠的衣袖，低低问：“……他是谁啊？”　　　　“我哥。”许悠不无自豪地说。　　　　她点点头，还想称呼一下他，许蔚然就不动声色地拿开了许悠被她揪着袖子的那只手，包裹在他的手心里，目不斜视地往楼下走去。她说那两句话的时候脸是朝着许悠的，眼睛却始终盯着他看，他很讨厌那种目光；单从许悠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女孩子一点也不熟悉。　　　　“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　　　　“带你去吃火锅？”　　　　……　　　　宋清远从田径场的边缘过来，想像往常一样跟许悠一起回去，还没走到楼梯口就看到许悠被一个高个子的帅哥领走了。忽然的止步不前让韩彻有些奇怪，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惊讶道：“她哥回来了？——现在不是还在读高三吗？请假来的？”　　　　“你管人家怎么来的。”宋清远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一面脱书包一面朝原路折返，“再踢一场，晚饭外面吃。”　　　　*　　　　许蔚然圣诞节的假期一共持续两周，说是在放假前一天就准备回国了，直接来的这里。许悠知道国外的圣诞节是过年，但离中国的春节差得挺远，这段时间她还是要去学校上课，闲在家里的时间只有一个周末和元旦的三天假。到周五的时候，学校又通知要为元旦的假期补课两天。　　　　“只剩元旦。”她不无难过地说。　　　　“没事，提前把功课做完，三天足够了。”　　　　许蔚然花了两天时间把时差倒过来，像小学时那样接送她上学放学。许悠回家就有好饭好菜可吃，他的厨艺不仅没有退步，还学会了国外的菜式，这让许悠惊诧不止。原来他出国并不是住的学校宿舍，而是和几个同学一起在外面合租，六个男生只有他和一个法国男生会做饭，他们在的时候剩下的几个才不外食，时间一久就练出来了，两人时常交换着学习对方。他学会的是法餐和西班牙菜，还教那个法国男生怎么做中国食物，比如糖醋鱼和东坡肉。　　　　夜晚临睡时，他有了很多新的故事说给她听，关于他在德国的经历和见闻。她觉得美妙又新奇，问他：“你以后会在国外读书吗？”　　　　“本科不会，我还是去S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松松地抱着她，她把脖子仰在他手臂上，闻到淡淡的熟悉香味。微侧过去就能近距离地看到他，黑暗的卧室里，星星点点的亮光从外面的路灯和别户人家的窗口发散而出，透过浅色的帘子映照进来，落在他的眼睛里，如同布满星辰的夜幕。　　　　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摸，触碰到他面颊时他微微抖了一下，握住她的手贴在他脸上。　　　　凉凉的。　　　　她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感觉让她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她的心跳就开始变乱。　　　　可能是太久没有见到他，她有些不熟悉了。　　　　*　　　　隔天傍晚，许悠吃完晚饭，发现她藏在衣橱里的影碟被搁在沙发旁的矮桌上，心脏顿时像马蹄敲击地面那样狠狠地震了一下。　　　　完了。　　　　她不确定他有没有放来看过，虽然他极有可能这样做了；他每次回家都会跟她共用衣橱，她居然完全忘记了影碟藏在里面的事情。　　　　许蔚然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拿出一摞新的影碟，抽了一张放进DVD里。许悠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影碟了，她会不可避免地想起被她私藏的那一张，而后羞耻和下流的感觉使她面目全非。　　　　就在她祈祷着他不要提起的时候，他的目光转向了矮桌。　　　　“这个是什么时候租的？”　　　　许悠很努力地试图控制自己的表情，她吞了一口口水，低低说：“……不是租的，是之前租回来的书里面夹着的。”　　　　“看过吗？”　　　　她小脸微微发白，不敢说话了。　　　　他似乎洞悉了她脸上的神情，与她预料中的生气不同，他沉默片刻，眼神和语气哄慰似的柔和下来：“没租也应该还回去，这样藏着不对，知道吗？”　　　　“……我忘记了。”　　　　后来那影碟就不见了；他拿去租书店归还以后就没再提起。许悠松了口气，心想他应该是没看过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　　　　自从阮姝见过许蔚然后，在学校和主动跟许悠交谈的次数就多了，说要和她做朋友。那时许悠和苏楠只能通过电话联系对方，她最亲近的朋友除了同桌乔冉之外还有小学时就认识的王依依，都是那种内向文静的女生，许悠偏活泼的性子在和她们相处时游刃有余。阮姝要加进来，许悠同意，王依依和乔冉就有些吃不消了，因为阮姝比较傲气，不愿附和别人的话题，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她们又不感兴趣，常常没办法聊到一起，而阮姝的话又非常的多，到最后她俩人沉默，只有许悠在接她的话。　　　　“要不你和阮姝玩的时候就别叫我们了。”王依依说。　　　　乔冉附和。　　　　许悠有些难做人，像阮姝这样热切的讨好她还是第一次见。阮姝除了好强和傲气之外，其他方面都还好，许悠不讨厌她，想来想去也只有答应了。随后的两三天里，阮姝一下课就来找许悠，占用了她全部的接水、上厕所以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她很关心许蔚然，听说他的优秀以后，她的眼睛抑制不住地开始发亮。　　　　“我可不可以去你家玩？顺便蹭一顿饭。”　　　　阮姝的请求在傍晚见到许蔚然的时候被冷言拒绝了，他以极不欢迎的语气说家里没有多余的饭菜。她讪讪地笑了笑，瞧着他把许悠背上的书包取下来背到自己肩膀，牵着许悠走了，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但阮姝并不认为他是讨厌她，只觉得他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看起来很酷，晚上她给许悠发短信时说：“你哥是不是不喜欢别人去家里玩呀？”　　　　许悠想起以前经常去她家蹭饭的苏楠，两人从附小的幼教楼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九年多的感情了，除去潘文倩跟着来的那次，许蔚然并未给过苏楠不好的脸色。但她不好直说，就委婉道：“……是，他有时候会这样。”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哥生气了。”　　　　“放心，我哥人很好的。”　　　　后来阮姝没再主动提及去她家做客，默默展开了一场单方面的暗恋。因为她在苏城的学校，只能通过许悠见到许蔚然，她非常珍惜和许悠的朋友关系，偶尔跟许悠发生争执，她也会先谈和。这落在班上其他人眼里就很不一样了，大家都觉得许悠是唯一一个能让阮姝收敛傲气的女生，平时看她的眼光也和以往不同，多了些微探究在里头。　　　　许悠则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