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烛宫】。 苏为婵柔柔倚着案几,指尖拈着一枚墨色棋子,“啪嗒”一声,搁在了棋盘上。她绯色裙摆铺洒在细腻柔软的褥子上,绸缎面用金线细细绣着繁复的云纹,烛光映衬下,流光溢彩。美人眉目凉薄,又自对自下的搁了个白子,不急不徐的模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直至一局胜负将定了,面色苍白的青宁才被人领了进来。 她打量着跪姿端正的青宁,勾唇浅笑,“回来了。” “是,婢子回来了。”青宁应声。 “起身吧,伤该不轻才是。”苏为婵笑意柔和,音色娇软,仿若不经意一般,说道,“你家里的那些子琐事,本宫已帮你办了,你也不必再忧心烟妃的人是否会对他们不利了,便算是本宫赏你的。” 果然啊,威逼利诱用在一起才是最动人的。 青宁清楚,但凡她有丝毫动作,寄体的家人怕是就危险了。受制于人什么的,很讨厌不是吗。不过以她现在的情况来说,倒也是有利无弊。毕竟她们的目的一致,要得无非是白约素的命。 “婢子谢娘娘赏赐。”至此,青宁弯着眸子浅浅笑了,“也恭贺娘娘此次大获全胜。” 苏为婵埋在白约素那儿的暗棋,藏了该已有一年多了吧。 如定安帝查出来的一般,下毒的并不是青宁。 而是某个为白约素布菜的宫婢。 她在白约素用好膳后,方才将余下的砒.霜抹在了碗沿上。待事发了,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定在青宁身上时,又有谁能想得起来去彻查【清漏阁】? 而后,苏为婵早在青宁受刑时便布置好了要如何去陷害烟妃。她内寝暗格里的少许砒.霜、熏炉里被烧了一半却因扑灭及时而尚且看得清字迹的纸条、被压在首饰底下的药铺字据、近身侍婢的指认和收买那个端羹宫婢所赏的金、银、珠玉,种种证据让烟妃连辩驳都无能为力,尽管再怎么无辜,这脏水是实实在在的全数泼在了她的身上,洗也洗不干净了,只得受着。 这一招连环计,便是青宁也是自愧不如。 一环扣一环,但凡有一处出了差错,那便是满盘皆输,可苏为婵却是硬生生的将这一场戏演绎的极好,除了让青宁受了皮肉之苦,不废一兵一卒便让自己赢得漂亮。烟妃失宠被打入冷宫不说,白约素腹中的皇长子更是无缘面世了。除此之外,烟妃的父亲若是失了圣心,苏宰相在朝廷上又能有多少利益?且她还把自己在这件事里摘的干干净净,仿佛她只是隔岸观火一般。殊不知,她才是那用计之人。 啊,对了。上次那个收了青宁碎银子的宫婢,因为“谋害皇嗣”这个罪名,被斩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如今在这儿,青宁对这句话是有了再清晰不过的认知。 “倒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苏为婵自是不会和青宁去说这些,当在听到青宁所说的话时,她便知晓,这个丫头是个机灵的。美人勾着唇角笑得格外好看,微微侧首时,发髻上的步摇叮当相碰,清脆悦耳。她玉色的手指搁在泛旧的书卷上,将她映衬得越发无暇起来,“丫头,你名唤青宁?” 青宁点头应声。 “本宫知晓你是个聪明的,目前看来,也还尚算乖觉。”苏为婵笑意未敛,娇软的音色此刻柔柔和和,显得无害而干净,仿若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一般,浅浅对青宁笑着,“既你奉本宫为主,那本宫也定不会亏待了你,反之,亦然。你可清楚?” “婢子定不会辜负娘娘。”青宁顺着苏为婵的心意应声了,继而得到了美人的嫣然一笑。 同这里的融洽相反,白约素那儿,可谓是安静的很。 【清漏阁】。 白约素倚着床榻脸色苍白,厚重的锦被遮住了她原本微微凸出的小腹,及以下的一切。她未施粉黛,素着一张脸,本就白皙的肌肤如今更是全褪了血色,颈上淡青色的经脉都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白约素低垂着鸦睫,衣衫单薄,搁在被子上的手指微绻,纤长的玉指仿若微微透明似的,脆弱到一触即碎的样子。 良久,她长睫一颤,眼眶便红了。接连不断的泪珠不停得砸落在被面上,无声晕开,浸了一片暗色。白约素紧紧抿着唇角,未曾发出丝毫的声音。 “吱呀”…… 极轻的推门声传来,白约素没有去看来人,只是哑着声音,道,“嬷嬷,你莫要劝我,让我哭一会儿罢。便算是我送那个孩子一程了。” 一时寂静。 站在门前的定安帝顿了许久,才出声说话,“是朕。” 白约素一惊,无措的抬眸看去,红着的眼眶和脸颊上缀着的泪珠在此刻,惹人怜惜。她愣愣怔怔的看着定安帝,忍不住的呜咽了一声,颤着音线,用哭腔哽哽咽咽的道,“万岁,嫔妾无用,没能……没能留得住他……” 至此,凝噎不能再语。 白约素将她那一向矜傲的头颅低了下去,无助的颤着肩头,身姿越发显得纤弱单薄起来。 “好了,莫要过于悲伤了。”轻叹一声,定安帝柔了语气,上前安抚的顺了顺白约素未曾绾起的青丝,用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痕仔仔细细的拭净,动作柔和,“素素,朕知你难过。你年龄尚幼,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莫哭了。” 缓缓收了眼泪的白约素过了片刻,才点头应声。她便是再难过,也不会在他面前过多的哭闹。那种不识趣的事儿,得不偿失。她的眼眶依旧泛着红,此刻抬眸向定安帝望去时,虽面色苍白,却又别有一种风情,“万岁,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曾用过早膳了?” “尚未。”他随口答了。 “现在离午膳可还有许久呢,是否要嫔妾让小厨房为您做些吃食?”白约素微蹙了眉心,既是关心又是埋怨道,“您怎的不用早膳呢,对身子不好的。” “近来朝中事多,一时疏忽了。”定安帝浅浅笑着,眉目轻妍,一身气度不似凡人,“本就是抽空来看看你,现在也得回去了。” 白约素点头应声,欲要掀开锦被,“嫔妾送您离开。” “免了。”定安帝拦住她的动作,让她多休息后,便走了。 —————时间流逝分界线————— 青宁近日来大多时候都是歇在屋里的,背上的伤已过了三四天,却还是未曾好全。 寄体的父亲如今有银子买药后,身体见天的好了起来,她的弟弟也终于不是只能躲在学堂外偷听先生讲课了,而是可以去堂堂正正的读书、写字。 就在昨天,家里还寄了信进宫。 她本以为日子便这么熬着,直至后期剧情出现了再做打算,谁知....…… 时隔两年,苏为婵再度,有喜了。 瞅着用帕子捂住唇干呕的苏为婵,青宁只想趁早走。 剧情里是没有这段的,那便是苏为婵的这个孩子在尚且没有传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于非命了。她今天看见了这件事,对于以后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可她终究还是没来得及。 “站住。”娇娇软软的音色略轻、微哑,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力感,让她有些狼狈。美人便是再生病,那也是好看的。苏为婵勾着唇角缓缓笑了,眸子里水雾氤氲,衬得她媚眼如丝,“你这丫头,大喜的事儿,怎么不为本宫道喜呢?” “是婢子的错,婢子为娘娘道喜。”青宁应对自如的转过身来行了个礼,“恭贺娘娘喜得龙子、平安如意。娘娘得天公庇佑,此次定能送娘娘一位粉雕玉琢的皇长子。” “说的真是好听。”苏为婵低眸一笑,却眉目凉薄。她唤青宁过来,然后自绾好的发髻上取下了一根累丝叠花如意金簪,斜着插入了青宁的鬓边,细细捋好了发丝后,娇软的音色在柔柔和和的说话时,让她显得无害而干净,“这眉眼天天素着,倒真是可惜了。” “婢子卑贱,哪比得上娘娘万分之一。”青宁心中一悬,面上却是丝毫也未曾显出来,话里话外的与她绕圈子,“何况婢子在这宫里也不图什么,只盼着待到一年后便出宫,又怎么会可惜呢。” “是啊,本宫倒忘了,宫婢每五年一招。”她一怔,随即低低笑了,眉目凉薄,“那你便不曾想过……一步登天?” “入了宫,见识了皇宫的繁华,又怎能没想过。”青宁不禁轻笑,本就显得刻薄的眉眼间添了一抹讽刺,“不过是婢子有自知之明而已。” 苏为婵被她说的半晌哑然,待缓了会儿,才继续道,“那若是如今给你这个机会呢?” “娘娘何意?”青宁眸子漆黑,鸦沉沉的看不见一丝光亮,里面是极其浓郁的墨色,层层叠叠的覆盖开来,将她眼底的那些东西——遮掩住了,没有让它流露出分毫。青宁抬着眼睫,那双阴郁晦暗的眸子便对上了苏为婵的,她轻勾着唇角,既不会太过嘲讽,也不显得势弱,道,“婢子愚笨,不甚明白。” “你必须明白。”苏为婵语气略略加重了,她敛了笑,眉目凉薄,那双方才还是媚眼如丝的眸子现在却是冷凝而迫人,“无路可退。” 青宁沉默。 过了许久,她哑着嗓子出声问道,“为何是我?” 苏为婵也沉默了许久,青宁都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才听她说,“要怪,便怪你这眉目和太后有三、四分相似吧。” 她看看愣住的青宁,用指尖揉了揉眉心,无声的叹,“退吧。” ………… 月上中天,苏为婵站在窗边,面上未曾带笑,让她本就不怎温柔的眉目间愈发凉薄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那一地残红上,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呵出的白雾氤氲了一片暖色,却又在一瞬后消散在空中,徒留寒意。 “白约素啊白约素,看,因为你,我又祸害了一个良家女子呢。若不是你太过贪权,我与你又怎会闹成这样。”她低低呢喃着,说出的话音却极轻,除了她自己,怕是谁也不晓得她说了什么,“十几年了,你还真讨厌啊.….…” —————时间流逝分界线————— 今日,苏相过寿,定安帝设宫宴邀臣共醉,当浮一大白。 待事了,定安帝宿【玉烛宫】。 青宁瞅着被人扶进内寝榻上的定安帝,看向站在一旁的苏为婵,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万岁难得醉一次,你该明白要怎么做吧。”苏为婵先行出了声。顿了一下,她又继续道,“唯有这一次机会,别让本宫失望。” 点点头,青宁低垂了眼睫,没说话。 片刻,那些人便退了出去,并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她这才抬起眼睫去打量躺在榻上的年轻帝王,眼前却倏的闪过那温温雅雅的清隽眉目。她的眸子略略一顿,随即又再度被那层层叠叠的墨色给覆盖住了。 青宁上前径直去解开了那明黄色袍子上的一个个盘扣,待要到去扯亵衣的带子时,却突然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她的手背压住了。她便抬眸望去,不出意料的对上了定安帝朦胧且好看的眸子,那浅浅晕开的黛色如今已是涣散成了一湖秋波潋滟。 他眯着眸子努力的辨认着眼前的女子,想起自己进了【玉烛宫】,便迷迷糊糊的唤,“苏嫔?” “唔。”青宁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便被自以为得到答案的定安帝给反手一扯,将她压在了被子上。 ………… 次日,清晨。 定安帝锁着眉心眼睫一颤,他低低的“唔”了一声,抬手揉着额角缓缓掀开了眼帘。他眯着眸子,侧头打量着那片瓷色的脊背,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果然,在他扳过了那女子的身子后,意料之中的看见了一张并不熟悉的面孔。 却又意料之外的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青宁见他醒了,便用薄毯勉强裹住身子,跪在榻上行了礼,“婢子拜见万岁爷,万岁爷福寿安康。” “嗯。”定安帝应了声,清冽的音色听不出分毫情绪。他清淡的目光徐徐落在青宁的身上,掠过她脖颈、锁骨间的绯色痕迹,和她低眉顺眼、敛眸垂睫的模样,却是连昨夜的一帧画面都记不清。他知晓这是在苏为婵的内寝里,便问,“安嫔呢?” “娘娘如今该是在主殿中。”她规规矩矩的回答让定安帝自觉被算计的感觉好受了些。 “昨夜朕是何时来的?”他再度出声问道。 “婢子不知。”青宁低垂着眉睫,敛着眸子,道,“昨夜婢子尚在这儿打扫时,您便被人扶了进来,婢子还未来得及退出去,便……” 楚泛秋,“……” 木已成舟,这个坑定安帝已经掉进去了,他便也不介意将计就计。后宫佳丽三千,多了一个也无妨。如此想着,定安帝阴郁烦躁的心情才好了些许,“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青宁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答,“卯时三刻。” “会侍候人吧。”定安帝掀开了带着木槿清淡香气的被子,自行起了身,吩咐道,“替朕穿衣。” 青宁应了声,便裹着薄毯下了床榻。内寝里暖炉温热,倒也是丝毫不觉寒意。她从容自如的拿起了内侍在托盘上摆放整齐的衣物,上前仔细的为定安帝穿戴妥当,后,用手指将他的衣襟抚平。 定安帝的眸子一错不错的看着青宁,“昨夜你为朕擦拭过身子了?” “是。”青宁颔首应声。 “呵。”他轻笑了一声,眉眼间却并不见笑意,那双眸子反而更冷了几分,“倒是体贴。” “婢子不敢当。”青宁捋好了皱褶,便松指退下了。 “唰”! 定安帝抬手猛地扯下了青宁身上的那层薄毯,上下打量着她纤秾合度的身子。他并不怎么温和的目光掠过那些猗靡后的痕迹,落在她那有着一片瘀青的膝盖上,眸子里的寒意才淡了些许。 安嫔倒是果真罚了。 随手扔了毯子,定安帝在洗漱好后便撩开隔断的珠帘,出了内寝。他身姿修长,一袭明黄色的长袍上细细绣了繁复的纹路,本该气势熏灼的华服却被他轻妍的眉目硬生生的衬得清贵起来。定安帝踏出了房门,回眸看了一下,一派雍容尔雅,“【玉烛宫】宫婢已受圣眷,貌端性娴,封从七品常在。” “尊旨。”候在门外的内侍总管躬身行礼,领了定安帝的口谕,让自己身后的随行内监去拟旨。 青宁在房间里听看门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哑然一笑,漆黑的眸子里尽是一片荒芜。她再度捡起了薄毯,裹住自己,神情淡淡的看着一地破碎的衣衫,不由又嗤笑了一声。 定安帝这一道旨意,可是把青宁推出去当了靶子啊。不过,她倒也如了苏为婵的愿,有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让她去和白约素争斗了。也在苏为婵安心养胎时去争宠夺眷,引了所有妃嫔的注意。 真是下了一盘好棋。 这边,定安帝刚出了【玉烛宫】,苏为婵便来了。 她一袭绯衣艳曳及地,行走间裙摆好似翻飞的蝶羽一般,盈盈而来。苏为婵自身后侍婢的托盘上端起了一碗浅琥珀色的汤水,递与已是梳妆好了的青宁,说道,“趁热喝了。” 青宁顿了一瞬,才伸手接过来,低头嗅了一下,尽是沁人心脾的花香。她抿了抿唇,敛着鸦睫将满满一碗的汤水全数咽了下去。待再停下来,顿觉口齿之间甜腻如吃蜜。 可惜,这碗里的东西却并不是如它看着、嗅着、品着的那般美好。 “以后,婢子就该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吧。”青宁如此问道,眉目间的了然和透彻让苏为婵有些不自在。 她点了点头,道,“于你来说,如此便会绝了后顾之忧。” 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青宁骤然笑了,行礼谢恩,却是让苏为婵扭过了头去。苏为婵眉目凉薄,嫣红的唇瓣却是被抿的泛着苍白。她转而对上了青宁漆黑的眸子,语气冷涩,“要恨,便恨本宫吧。” “婢子不敢。”青宁又是一笑,随即便低垂了眼睫,“婢子告退了。” 苏为婵低低一笑,应声允了。 —————时间流逝分界线————— 青宁刚出了内寝,宣旨的公公便来了,她也自那狭小的房间而搬入了【玉烛宫】的侧殿。 宫中的事儿传的极快,在她搬入侧殿中还不足半日时,已是到处都听闻她背主爬床的龌龊事儿了。一时间,皆在笑话苏为婵引狼入室、自食恶果。 同时,她这几日过得也不怎么舒心。 不,是糟到不能再糟了。 自第二天定安帝并没有来【玉烛宫】后,青宁这不知廉耻的骂名和她不得万岁喜欢的事儿,在这后宫里也算是人人皆知了。至此,有小动作的人也是尽有人在。 不着急的便往青宁那儿塞几个人、安插眼线,或是借着探望的由头留下些不好的东西。而性子泼辣的,则真是让青宁受了不小的欺负。饭菜是馊的不说,被宫婢拿去清洗的衣物更是破破烂烂。宫中发的胭脂水粉、珠钗银簪扣了也就扣了,她也不常用那东西,但为何把她的月薪也扣了? 本就旧伤未愈的青宁经此一折腾,更是瘦了许多,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一切的手段,在定安帝再次来到【玉烛宫】时,变得风平浪静。 定安帝低眸看看跪迎自己的青宁,唇角轻勾,眉目间染上的那一抹笑意艳绝一时。他音色清冽,慵慵懒懒的漫不经心,“几天不见,答应过得如何?” “回万岁。”青宁长睫低垂,遮掩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乖顺的回答道,“婢妾近日同往日一般。” 往日?受刑的那几日? 青宁的话外之音倒是明显的很,让定安帝眯了眯眸子,他佯装不曾听懂的样子,点了点头,“既如此,朕就放心了。” “……”青宁默。 “起吧。”看着跪到现在的青宁,定安帝眸色清淡,“迎朕进殿。” “是。”青宁规矩的应声,随着他一起入了侧殿。见定安帝径直往内寝走去,青宁不由眯了眯眸子,却也极其识趣的掩上了门窗。 定安帝浅黛色的眸子微垂,目光落在青宁低眉顺眼的面容上。他长指轻抬,解开了她自领口斜下腰侧的盘扣,动作极缓极柔,那玉色的指尖仿若带着无限的旖旎和缱绻,在她的肌肤上流连忘返,一件、一件的,褪下了尽数衣物。他的指尖微凉,触在青宁的肌肤上时,只觉处处温香软玉。修长白皙的手指略略上移,挪到了青宁瓷色的颈子后面,那最后一件遮羞布的系带边,便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