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将军在军营中清高自守、傲气矜贵的模样她还真是想不出来。
为什么母亲所回忆的陆将军,与自己眼前这个陆将军差距那么大呢?
陆将军在短短十年里究竟遭遇了什么,才让同一个人前后发生了如此剧变呢?
不过她未将自己的疑问宣之于口,而是问自己的母亲:“娘那陆将军什么时候才能进门?”
姜夫人不由得笑了只问:“这就着急了?总也得等你十四岁成人之后陆将军才能进门。”
说罢姜夫人又嘱咐道:“不过若是当真娶了陆将军,我先得为你多纳几房美侍。”
姜洛不禁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因为陆修的确有几分姿色,性子再怎么柔顺,也是在军营中沾染了野气的。
“这样的男人若是得了几年专宠便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再也容不下别人乃至与群侍争风吃醋,弄得家宅不宁,甚至……甚至想要独占妻主。”姜夫人沉稳的声音穿透寂静的树荫,带着些许冷酷的凉意。
姜洛听了不禁微微蹙眉。
有姿色、性子野的男人在娘的眼中仿佛是淬了毒的利剑一样,威力巨大但又不得不忌惮。
“所以当娘的不免嘱咐你几句一定不能过于宠爱他。”停顿了一下姜夫人才叹息说道“你这不是在宠他而是在害他。”
姜洛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悄悄向上看了母亲一眼眼中仍是透出了几分不解。
为什么宠爱他,反倒是害他?
“后宅宁,这个家才会安宁。作为姜家的女人,生来就注定游走于各个夫侍的屋内,必须平衡好各房的关系。若是偏宠一方,夫侍温和柔顺些的倒还罢了,就怕出现个善妒的,心里眼里容不下别人。”
“当然,既然你喜欢他,多去他屋中也不是问题。”姜夫人见女儿面色,又安慰了一句,“只是你要让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决不能把他捧得太高了。”
话正说着,只见姜洛手中牵引着的骝马驹扭过头去,引颈长鸣,那阵阵嘶鸣之声,在寂静的夏夜梗格外贯彻响亮。
姜洛向周围环视,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唯有连绵不绝的洛水向前奔涌流动。
“娘,这里荒野丛生地,咱们还是先回府中吧?”姜洛轻轻拽拉了下母亲的衣角,像小时候一样撒娇道,“你都十几年没回上京姜府了,难道不想知道现在姜府是什么样子么?那里有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引了一眼活泉穿过院子,还有主父和姐姐……”
姜夫人听到姜洛的叙述,双眸微微凝滞,似是是回忆起了从前,不过那追昔之情转瞬即逝,又复现冷静克制的神情。
“洛洛,看到你我的心便放下了,是该回金陵的时候了。”姜夫人迟疑了下,终是松开了姜洛的手。
她利索地上马,挺直胸膛,稳稳地握住马缰绳。
“娘,你刚来就要走,连府上也不回吗?”姜洛作势挽留道,“要不先去府上歇歇脚,再作打算。”
姜夫人身下的马已经蓄势待发,她一双细长凌厉的眼凝视前方,微微仰头望着月色,才道:“我曾经立下誓,以洛水为界,此生再不入上京。”
说罢,她就头也不回地转身,扬起手中的缰绳,向后稍一用力,就扬长而去。
那匹通体雪白的马儿甩着细长的尾巴,一晃一晃地逐渐走远,直到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圆点,最终消失不见。
那厢玉罗骢在树荫下已经待了许久,硕鼻喷着热气,欲张开喉咙嘶叫,但被陆修紧紧攥着缰绳,不得施展。
这匹玉罗骢四只蹄子在地上来回蹭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全只因姜洛座下的骝马驹“辣脚子”正是它所生的马崽,两匹母子马刚分离,互相熟悉彼此的气味,彼此一下子辨认了出来。
陆修以缰绳制服着那畜牲,避免它乱动,一人一马隐在一片绿树荫蔽之下,这个微妙的角度恰难以被姜夫人与姜洛察觉。
此刻姜夫人方走,陆修只静默地瞧着剩下的姜洛,一时间五味杂陈。
原来方才姜洛那般潇洒大度不过是逞强罢了。
现在姜洛被他狠狠地伤害了,原本满眼漾着笑意的眸子现在闪着泪光点点,落寞地垂下来。
可是他为什么一点儿也不觉畅快,嘴里泛着淡淡的清苦,只觉心里那块大石头压得更重了。
陆修怔怔地看着姜洛有些落寞地牵着“辣脚子”,不由得想到
如果上辈子姜夫人也同姜洛说过这些话,告诫过姜洛不要过于宠爱他,那么为什么姜洛还是成年累月地宠着他,就这样把他宠坏了呢?